羅比尼：以色列與伊朗衝突可能升高

伊朗之前對以色列發動導彈攻勢，促使以色列對伊朗的軍事施予以報復，常識告訴我們，這意味著雙方衝突進一步升高的風險已得到約束。伊朗最高領導人哈米尼發表的初步聲明指出，伊朗不會做進一步的反應，且金融市場似乎也同意此點。（延伸閱讀：2024大師論壇／末日博士羅比尼談話一次看）

但這套常識可能錯誤。過去幾個月來，以色列對伊朗所做的風險評估已急劇改變。不僅總理內唐亞胡與右派盟友的看法已更加強硬，連甘茲及拉皮德等中間派及中間偏左的反對黨領袖，也主張以色列的攻擊行動應該增強。

無論是否同意以色列的評估，以色列現在的共識是伊朗政權代表一種立即、明顯且迫切的危險。由於伊朗諸多代理人，包括哈瑪斯、真主黨、胡塞，及伊拉克與敘利亞境內的什葉派民兵，都持續攻擊以色列，因此以色列領導人已決定必須從根解決問題。

這可能意味著以色列將攻擊伊朗的核子設施，並消滅伊朗政權的最高層軍事及政治領導人，與以色列已對哈瑪斯及真主黨所進行的先制行動如出一轍。以色列消滅真主黨最高領導人，並摧毀真主黨的重要攻擊能力，已大幅削弱伊朗對以色列的威懾力。

以色列決定從根解決問題

基於雙方間的力量平衡態勢已急劇改變，伊朗連攻擊性飛彈及其他武器都未能對以色列造成重大傷害，因此伊朗現在還能威懾以色列的唯一有效選項，就是加速發展核武能力。但以色列一直視伊朗核武化為既存威脅，因此在伊朗建立有效的核武設施之前，以色列除了攻擊這些設施（以及伊朗最高領導階層）之外，已無其他選擇。無論伊朗表現得如何自我節制，以色列仍高度可能再度發動攻擊。川普當選美國總統，也可能對以色列攻擊伊朗大開綠燈。

以色列如果在伊朗飛彈攻勢之後，對伊朗不斷升高攻擊，美國政府無可避免地將繼續支持以色列，無論是直接或間接。無論以色列能否摧毀伊朗大部分的核子計畫，或導致伊朗政權生變，都無關宏旨；即便伊朗的核子設計只遭到有限的損害，都可能使伊朗的核武野心被後推數年，並鞏固以色列的威懾力。

雙方衝突可能未來幾周及幾個月內升高，意味著將帶來經濟與金融風險。若以色列對伊朗的攻擊規模夠大，便可能嚴重干擾波斯灣的能源生產與出口。如果伊朗不惜魚死網破，便可能在波灣佈雷或封鎖荷莫茲海峽，同時攻擊沙烏地阿拉伯的石油設施。在這種情況下，全世界將經歷與1973年贖罪日戰爭、及1979年伊朗革命兩次石油危機時類似的停滯膨脹震撼。

油價一旦飆漲，對全球經濟及數十億民眾都是一大災難，各國決策官員應思考緩解衝擊的各項措施。若以伊大規模衝突的時間能儘量縮短，自然能緩解傷害。以色列須極度且精準地重創伊朗，而非拖延數月之久。各國也必須迅速在波斯灣部署海上掃雷艦，儘快將水雷清掃乾淨。

再者，美國須提供沙烏地阿拉伯先進的防禦科技，例如增供愛國者飛彈系統，將伊朗攻擊沙國石油生產與交運設施的風險降到最低。沙國也須動用現有的超額產能，大量增加石油產量與出口量，以降低國際油價飆漲的壓力；同時美國及其他強國也應動用本身的戰略儲油，進一步緩解油價飆漲衝擊。

以色列和伊朗衝突可能再升高

先進及新興市場國家政府也能對能源消費者，提供暫時的財政補助，一如2022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時所採取的措施。各國央行應維持政策利率不變，甚或降息，以因應任何停滯性通膨的震撼。目前通膨預期相當穩定（這與1970年代不同），因此面對這種暫時性的震撼，央行不可反應過當，輕易緊縮信用。

當然，以色列對伊朗發動全面攻擊所引發的風險可能相當高，不僅會造成全球性的經濟與金融衝擊，且若無法摧毀伊朗的核子設施，只會使伊朗更加堅決發展核武。

但以色列若能成功，將產生可觀的紅利。伊朗政權一直是中東動盪的根源，實力將因此而大為減弱，若伊朗遭重創，伊朗在中東的代理人也將式微。事實上，再伊朗遭到以色列的大規模攻擊後，不排除國內爆發草根革命的可能性。

伊朗現有政權已經勢弱，不得民心，且為多數伊朗民眾所憤恨。一旦崩潰，可能使中東情勢好轉，包括加薩停火、以色列－沙烏地阿拉伯關係正常化，以及重啟以色列－巴勒斯坦的「兩國解方」會談。

因此，以色列對伊朗的攻勢是一項高風險、高報酬的戰略，可能導致全球性的經濟災難，卻也可能改善中東形勢。這是以色列的看法，以及伊朗進一步挑釁以色列的可能結果。無論是否同意以色列的評估，雙方衝突都非常可能升高。

（Nouriel Roubini是紐約大學史登商學院經濟學榮譽教授，Project Syndicate專欄作家／編譯任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