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學文/金庫資本管理合夥人兼總經理
民族主義一定是不好的嗎?其實不一定。它既可以是一個積極樂觀的團結概念,也可以被消極的解讀為一種排外思維。你可以寬闊的用熱愛自己的國家來看待它,也可以狹隘的用保護排他來定義它。
專門研究民粹主義的德裔美籍政治學家Yascha Mounk在《偉大的實驗:如何讓多元化民主發揮作用》一書中是這樣描述民族主義的:這是可以讓人們團結的一個最堅實基礎,沒有其他。所有的政治家都擁護那種積極正面的民族主義,不會有人承認不愛自己的國家。但最危險的民族主義則將激發對外來者的莫名恐懼和懷疑。
最令人不齒的是那些想以權謀私的部分政治人物,他們習慣以人民的名義及塑造出來的威脅來贏取民意。普丁聲稱,他對烏克蘭的攻擊是為了保衛俄羅斯免受西方勢力的侵害。這場戰事勞民傷財,但戰爭發生以來,普丁的支持率卻逆勢上升。偏執性民族主義缺點顯而易見,與民族主義政權毗鄰的國家常常壓力巨大。知道另一個缺點的人則不多:這種基於偏執產生的政權是暴政和腐敗演生的溫床。
愛國主義是獨裁者蠱惑人心的利器
▲ 最新一期的《經濟學人》封面故事聚焦民族主義的狹隘偏執以及排他。(圖/翻攝自《經濟學人》封面)
最新一期的《經濟學人》封面故事聚焦民族主義的狹隘偏執以及排他。在封面設計上,《經濟學人》在黃黑交錯中,讓我們看見的是一個拿著旗子吶喊的一個側面剪影。上面一排黑色字體「 HOW PARANOID NATIONALISM CORRUPTS偏執性民族主義是如何腐化的。」
《經濟學人》用了緒論第一篇和Briefing專文兩篇文章嘗試提醒我們訴諸民族主義的大政府趨勢正在這個世界大規模蔓延之中。文章承認人們可以藉著在自己的部落、自己的信仰或國家裡尋求支撐自己的力量和安慰。每個人心知肚明為什麼。對自己的人民感同身受,自然就可以產生團結起來的理由。所以愛國主義一直都是政治人物煽動人心的最好工具。
不幸的是,這種小我的愛會伴隨而至一個醜陋的副作用:對非我族類的恐懼,甚至是懷疑,這就是所謂的偏執性民族主義,令人擔心的是,越來越多憤世嫉俗的政治人物認識到,他們可以利用這類民族主義,大力煽動人民之間的不信任和仇恨,然後利用它們為自己的黨羽謀取利益。
《經濟學人》認為二戰後的貿易開放和普世認同的全球秩序已經因美國和中國的對峙而變得名存實亡。 普通民眾開始感到一股他們無法控制的威脅力量,從飢餓、貧困到氣候變化和暴力。惡行惡狀的政治人物善於利用偏執性民族主義、公民的恐懼進一步破壞全球的秩序,但背後一切都是為了謀求自己的權力慾望。
▲ 某些政治人物善於利用偏執性民族主義破壞全球秩序,而背後的一切都是為了謀求自己的權力慾望。(圖/路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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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性民族主義 孕育暴政和腐敗的溫床
正如《經濟學人》的Briefing專文所闡述的,偏執性民族主義是透過誇大和謊言來運作的。普丁聲稱烏克蘭是北約的一個傀儡;印度執政黨警告穆斯林正在發動一場「愛情聖戰」引誘印度教的少女;突尼西亞的總統譴責非洲黑人想要取代阿拉伯人。偏執性民族主義不但會傷害對手,也欺騙了自己的追隨者。 通過煽動民族主義熱情,自私的領導人將更容易取得權力,一旦得逞,他們可以通過放大敵人的威脅來轉移公眾的注意力,避免他們的權力受到制衡。
尼加拉瓜總統奧蒂嘉(Daniel Ortega)展示了最好的例證。他自2006年掌權以來,一直在努力妖魔化美國,並給他的對手貼上美國的帝國主義走狗標籤。更可怕的是,他控制媒體並任人唯親。2018年爆發了大規模的抗議活動後,他竟然把示威群眾關了起來。8月23日,他們甚至以耶穌會大學是「恐怖主義中心」為藉口,取締了耶穌會,但其實這是一個自尼加拉瓜建國之前就在尼加拉瓜公開運作的天主教會。
▲ 尼加拉瓜總統奧蒂嘉自2006年掌權以來,一直在努力妖魔化美國,還進一步控制媒體並任人唯親。(圖/路透)
與奧蒂嘉家族一樣,另外一些民族主義領導人試圖通過自己的親信或族裔親屬來控制國家。南非前總統祖馬就是最好的例子,這也是這個國家電力公司腐敗叢生、無法維持正常運轉的原因之一。《經濟學人》的統計分析表明,自2012年以來,各國政府的民族主義情緒愈發強烈,它們就越容易腐敗。
但偏執性民族主義更重要的功能是作為一種工具,破壞了運作良好的製衡體系:這包括了新聞自由、獨立法院、非政府組織和在野勢力。他們還會通過法律,將任何接受外國資金的組織定義為外國代理人,並對此類機構實施嚴厲管控。他們或許不會關閉媒體,但他們一定會插手媒體。據一項估計,近年來至少有50個國家對公民社會進行了方方面面的一個限制。
突尼西亞的總統Kais Saied就是一個例子。在他將國家的問題歸咎於黑人之前,他因對經濟的糟糕處理而不受當地人民歡迎。現在,突尼西亞人正在為他打壓反對派群體而歡呼。與此同時,Kais Saied先生摧毀了司法機構並關閉了反腐敗委員會,並讓腐敗現象變得更加嚴重。
▲ 突尼西亞總統Kais Saied曾譴責非洲黑人想要取代阿拉伯人。(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當機構運作薄弱時,濫用權力將變得更容易:尼加拉瓜、伊朗或辛巴威的獨裁者比匈牙利或以色列的領導人受到的限制要少得多。但這些國家的當權者都捏造或誇大了國家面臨的威脅,並以此作為削弱法院、媒體或反對派的藉口。這要嘛延長了腐敗政府的執政,要嘛使情況變得更糟。
偏執性民族主義常常對政府運作全面抵制。 冷戰的結束導致民主體制在全球各地蓬勃發展。一個又一個國家引入了自由選舉和對行政權力的限制。許多渴望權力和掠奪的政治人物對此不得不默默承受。在 2007~2009 年金融危機爆發後的一個失望情緒中,他們看到了奪回控制權的機會。偏執性民族主義成為了可以打倒制衡的一個最好工具。
更令人害怕的是,由於這些限制常常伴隨著西方暗助,因此各國領導人發現,將原本的政府擁護者打成外國傀儡可以讓自己的目的更容易達成。在經歷過殖民統治或美國干涉的國家,如拉丁美洲的許多國家,這個情況最為普遍。居心不良的領導人開始競相在國內營造出一種互相懷疑的氛圍,然後讓忠誠出身高於一切,並把異議批評者通通貼上國家叛徒的標籤。
▲ 經歷過殖民統治或美國干涉的拉丁美洲國家,容易出現將對手打成外國傀儡,好讓自己的目的更容易達成的情況。(圖/路透)
話雖至此,但偏執性民族主義不會輕易消失。 這類的領導人正在全球各地源源不斷的出現。他們的動作變得比十年前更加肆無忌憚。 伴隨著西方對自己的民主理念和運作體制失去信心,中國正在推動的是一種根植於民族主義的專制治理模式。 它不歡迎國外的干預內政或是對中國內政治理的說三道四。《經濟學人》在文章最後再次強調:更好的生活不應該和種族主義或忠不忠誠有任何的關係。
天下功夫 唯快不破
我重複強調了很多次,疫情過後的這個世界已經截然不同。大政府思潮已經難以阻擋。但一個擁抱民族主義的政府不應該就一定是一個更加腐敗的政府。不過不容否認,任何一個利用民族主義來削弱制衡的領導人確實不可取,而且他的周邊確實容易滋生各種不堪入目的腐敗行徑。這種情況無論在民主國家或專制政權都是所在多有。
因此,我相信,過度偏執的民族主義只會讓國家變得治理更差、更不穩定。2019年的印裔美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巴納吉(Abhijit Banerjee)曾經發表一篇論文表示:當選民拋棄選賢與能,以種族作為支持的候選人條件時,大概率會選出一個不誠實且能力不足的領導人。
▲ 2019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巴納吉(左1)曾表示:當選民拋棄選賢與能,以種族作為支持的候選人條件時,大概率會選出一個不誠實且能力不足的領導人。(圖/取自諾貝爾獎官網)
對投資和經濟有沒有影響?當然有,而且很大。全球化退位、地緣政治緊張既然就是一個既定現實,那跨國企業的2023年註定辛苦,而依賴全球化崛起的台灣產業更是首當其衝,對太平洋兩岸關係惡化感到恐慌的部分台商確實已經轉向「中國加一」新戰略,把一些生產轉移到和美國更友好的國家。但要一下子找到新模式適應新局勢真的很難,而且中國企業的出口競爭以及各個地方對落地生產的要求也越來越嚴。台商在背後沒有諸如RCEP、CPTPP這些政策資源支持,前方又要面對變來變去的各國政策及競爭者壓力下,肯定需要改變心態面對這個截然不同的新世界。我感覺天下功夫,唯快不破,台灣產業不能好好深入瞭解各國的政策部署、不能好好說好台灣產業的精彩故事、不能好好摸透資本整合的靈活巧勁、不能和中國在政經矛盾中找到新的緩衝,將發現在供應鏈亂流中的逐鹿天下困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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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讓你知道…台灣產業若不能好好深入瞭解各國的政策部署、好好說好台灣產業精彩故事、好好和中國在政經矛盾中找到新的緩衝,將發現在供應鏈亂流中的逐鹿天下困難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