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川普大戰希拉蕊，美國大選辯論的必勝法？

2016/09/26 轉角說

川普或希拉蕊，誰能拿下白宮大位？圖／維基共享（原作者Vector Open S... — 川普或希拉蕊，誰能拿下白宮大位？圖／維基共享（原作者Vector Open Stock）

川普（Donald Trump）或希拉蕊．柯林頓（Hillary Clinton），誰能拿下白宮大位？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距離11月8日的投票日僅剩最後43天，但在美國選民投下手中一票之前，本屆大選也將迎來最後的關注高潮——美國總統參選人的電視辯論會。

自從1960年美國大選首度開辦辯論直播以來，電視辯論已演變為全國性的造勢大會，也是總統參選人之間，尋求拉開優勢、逆轉戰局，並在透過平均5至8千萬名直播收視戶，進一步引導出決戰氣勢的關鍵時機。

但總統辯論該怎麼打？登台的候選人們，又有怎樣的秘訣？而希拉蕊或川普，究竟誰的嘴皮子更為銳利？誰又能贏下這場唇槍舌戰的白宮之爭呢？

▌川普與希拉蕊，辯論怎麼戰？

按照官方說法，總統辯論的電視直播能夠穿越地理上的限制，在選前倒數階段，提供全美50州的選民審核候選人的最後機會；但現實中，在歷經一年半的初選、造勢歷練之後，參選者們很難在選前的最後階段調動政見與競選風格，比起政見優劣與願景觀瞻的較量，美國的總統辯論會往往也僅是參選人們「拼氣勢」的擂台。

以2016年選戰的安排來說，大選的政見辯論一共會舉辦四場：川普與希拉蕊將於9月26號於紐約州舉辦辯論首戰，緊接著的副手辯論則將在隔週的10月4日於維吉尼亞州舉行，之後總統參選人們則會在10月9日密蘇里州，以公民提問的方式進行第二回合的對決，然後10月19日才會在內華達州進行最終場的收尾辯論。

總共四場的辯論會中，第一戰與最終戰都採用較傳統的辯論形式——以9月26日的首戰為例，90分鐘的辯論直播中，流程將針對三大辯論題目「美國的方向」（America's direction）、「成就繁榮」（achieving prosperity ）和「確保美國安全」（securing America）分成三大段流程，主持人會針對這每項主軸，邀請參選人發表兩分鐘的政見闡述，隨後雙方再交叉詰問，主持人並會依川普與希拉蕊的發言內容，再對兩人提出延伸問題。

不過10月9日的總統辯論第二戰，則會採用「鎮民大會」（town meeting）的方式，由兩位候選人簡短演說後，在接受公民代表與網路提問的問答挑戰。

另一方面，雖然在本屆選舉中，兩黨推出的副總統人選都同樣是低調型的冷調角色，外界對他們的關注度也不比希拉蕊、川普熱情，但在4年前的大選中，首戰辯論被羅姆尼（Mitt Romney）猛攻而表現狼狽的歐巴馬，就是由暱稱「快樂戰士」的副總統拜登（Joe Biden）力挽狂瀾，關鍵時刻才止住了歐巴馬民調的一時頹勢。

比起政見優劣與願景觀瞻的較量，美國的總統辯論會往往也僅是參選人們「拼氣勢」的擂台... — 比起政見優劣與願景觀瞻的較量，美國的總統辯論會往往也僅是參選人們「拼氣勢」的擂台。圖為2016大選辯論，佈置中的首戰舞台。圖／美聯社

▌總統辯論有必勝法嗎？

練習、練習、再練習。

在尼克森的1960慘案之後，專業政治公關的介入，也讓舞台上的候選人們成為重重包裝的形象產品。但在合身的西裝、整齊的髮型、亮麗的化妝之外，直播辯論的核心仍是臨場的表現與言語的交鋒。辯者不但得想盡辦法突顯個人特質，怎樣出奇制勝，或者是更重要的——不要失言，避免禍從口出——也就成為候選人們反覆「練習」的重點。

要怎樣練習呢？通常候選人們會在辯論前幾個月，就開始練習「模擬辯論」（mock debate），並挑選一個「模擬敵手」進行密集排練。

以2012年競選連任的歐巴馬為例，為了在辯論中擊敗共和黨對手——前麻薩諸塞州長羅姆尼——歐巴馬特別力邀民主黨資深參議員凱瑞（John Kerry，現任國務卿），擔任對手模擬並指導自己的辯論進退。雄辯著名的凱瑞，擅長以精準的例證、數據來輔助自己的論點，是民主黨內數一數二的辯論高手。而長年擔任麻薩諸塞參議員的經歷，也讓凱瑞有不少第一手的羅姆尼「個人情資」，對於模擬特點、擬訂策略帶來不少戰術助益。

也曾代表民主黨角逐白宮的凱瑞，在2004年時就曾在辯論場上讓連任的總統小布希吃足苦頭。曾擔任小布希「辯論教練」幕僚歐唐諾（Brett O'Donnell）就對《路透社》透露，在辯論之前，自信滿點的小布希對於模擬辯論「超級半調子」，掉以輕心的結果就讓他在首戰辯論中慘遭凱瑞「痛電」，不僅回答頻吃螺絲，面對凱瑞凌厲的言詞攻勢時，緊張的小布希更下意識地不斷眨眼，閃爍神情動作配上自亂陣腳的回答，讓小布希首戰狼狽慘敗。

學到教訓的小布希後來勤加苦練，自知舌拙之後，才改採「直覺戰術」，用簡單、草根的回答，應戰咄咄逼人的凱瑞，最終才成功拉回基本盤，阻止了民主黨的氣勢逆轉。

通常候選人們會在辯論前幾個月，就開始練習「模擬辯論」，並挑選一個「模擬敵手」進行... — 通常候選人們會在辯論前幾個月，就開始練習「模擬辯論」，並挑選一個「模擬敵手」進行密集排練。以2012年競選連任的歐巴馬為例，他特別力邀民主黨資深參議員凱瑞，擔任對手模擬並指導自己的辯論進退。圖／路透社

▌希拉蕊？川普？誰能贏得辯論

在2016的選戰中，希拉蕊為了「模擬川普」也是大費苦心。在練習辯論中，「飾演川普」的是希拉蕊的核心幕僚菲利浦・萊恩斯（Philippe Reines）。在希拉蕊擔任國務卿時代，萊恩斯就已是其核心幕僚，並以精明、銳利、敢言聞名，是希拉蕊團隊中最為了解她弱點與不安的親信——也正因萊恩斯的尖銳直言，希拉蕊也才會選擇他作為「模擬川普」，以應對可預見的川普「暴言攻擊」。

根據《路透社》的報導，希拉蕊團隊目前已針對川普擬定了兩套劇本：一套是川普會繼續「暴民風格」，以各種搗亂、煽動性言論猛攻希拉蕊的政治紀錄，屆時希拉蕊不僅要穩住陣腳、無視川普的挑釁，同時還得巧妙回擊，逼出川普「失控」的形象面貌；另一套劇本則是「川普正常化」，預測川普會為了爭取主流選民，而積極展現其嚴肅、可靠的正色一面，這時希拉蕊就得回到正規戰，更強調具體政策來壓倒川普搖擺不一的言詞政見。

在過去，希拉蕊的辯論表現時常給人「尖酸」的不討喜印象，加上自己日前才因肺炎風波引發選民對她的健康疑慮，能否在川普的猛攻之前，維持敦厚、穩重而不失主動的形象，也成為希拉蕊辯論會上的最大挑戰。

希拉蕊的辯論表現時常給人「尖酸」的不討喜印象。圖為2016年4月，民主黨初選辯論... — 希拉蕊的辯論表現時常給人「尖酸」的不討喜印象。圖為2016年4月，民主黨初選辯論。圖／路透社

相對於希拉蕊陣營的謹慎，不按牌理出牌的川普卻讓自己人也難以預測。

媒體報導，目前川普團隊已聘請了前FOX新聞的執行長羅傑・艾爾斯（Roger Ailes），擔任川普的辯論指導。現年76歲的艾爾斯，是打造美國FOX新聞網的靈魂人物，也是共和黨內新保守主義的教父級人物——但尷尬的是，在今年夏天時，艾爾斯才被踢爆長期性騷擾公司下屬，而遭到集團大老闆梅鐸（Rupert Murdoch）逼退，黯然離開自己參與打造的FOX新聞網。

此外，外界也盛傳川普本人「更相信自己的臨場發揮」，一向跟著感覺走的他過去時常脫稿演出，而不願配合幕僚團所安排的反覆排練。

在今年年初的共和黨初選辯論系列中，屢出暴言的川普時常在會場中使用「挑釁技能」，並對對手冠以人身攻擊的綽號。他曾罵傑布．布希（Jeb Bush）為「低能量布希」，泰德．克魯茲（Ted Cruz）則是「老婆很醜」的「說謊泰德」，年輕的拉丁裔眾議員盧比奧（Marco Rubio）則被他輕蔑地稱為「小馬可」——而希拉蕊本人，則成為川普選戰的口號之一——「詐欺希拉蕊」。

暴言之外，川普也曾在初選辯論中，以「主持人不公道」為由「中離」，於辯論之前片面退出。然而這些暴走的行徑，雖然讓他吸引了不少保守派與抗議派的共和黨支持者，但同一套亂戰部署，能否於全國觀眾面前得到贏得相同的新鮮青睞？輿論界卻也充滿著疑慮。

根據RealClearPolitics的辯論前民調來看，希拉蕊於全國民調仍能取得46.3%的平均支持度，小勝川普的43.7%。但作為美國史上最不受選民信任歡迎的兩黨候選人，誰能在口水辯論中站穩陣腳，誰才有機會贏下白宮寶座。

在共和黨初選辯論中，使出「挑釁」技能的川普（中），左側的是他口中的「小馬可」，右... — 在共和黨初選辯論中，使出「挑釁」技能的川普（中），左側的是他口中的「小馬可」，右側的則是「說謊泰德」。圖／路透社

▌甘迺迪Ｘ尼克森，總統辯論的不朽經典？

川普還是希拉蕊，誰能贏下辯論的氣勢，誰就能贏下最終的選戰！但這種「拼氣勢」的傳統中，最為著名——同時也是每逢大選辯論，必會被各方拿來講古的經典案例——即是1960年大選中，甘迺迪（John F. Kennedy，民主黨）與尼克森（Richard Nixon，共和黨）之爭。

1960年的大選辯論，是美國開國以來首次透過電視直播的方式，轉播總統候選人的政見交鋒，其中在1960年9月26日於芝加哥舉辦的首戰辯論，更是美國政治史的轉捩點。

在大選中，民主黨推出了年方43歲的政治新星甘迺迪，迎戰共和黨的現任副總統尼克森——當時的尼克森，不僅是共和黨中的實力強將，擔任艾森豪總統（Dwight Eisenhower）副手的8年期間，更在參眾兩院厚植聲望。因此辯論會前，各方皆認為老練、穩重的尼克森，輕鬆壓垮稚嫩的甘迺迪並不成問題。

當時的尼克森，不僅是共和黨中的實力強將，擔任艾森豪總統副手的8年期間，更在參眾兩... — 當時的尼克森，不僅是共和黨中的實力強將，擔任艾森豪總統副手的8年期間，更在參眾兩院厚植聲望。圖為1960年，共和黨在克里夫蘭的全國大會中，通過對尼克森的總統提名。圖／美聯社

但如同命運捉弄一般，在辯論會之前，尼克森在北卡羅萊納的造勢活動中，不小心撞破了自己的膝蓋並倒楣地引發傷口感染，而不得不動手術還住院了兩個星期。儘管最終仍勉強趕上辯論日，但大病一場的尼克森卻整整瘦了20磅（9公斤），術後併發症也讓他直到辯論當天都還在持續發燒。

於是，身形憔悴、臉色病態就這樣搖搖擺擺地來到了芝加哥。但攝影棚內，性格乖僻的他又逕自拒絕了專業化妝師的上妝邀請，不僅臉上的鬍子沒刮乾淨，連自己招牌的黑眼圈也都用廉價的超市粉底隨手帶過。更糟的是，他還隨意選了一套淡灰色的西裝。

尼克森對於外表的不以為意，在直播中造成了災難性的結過——廉價的粉底在攝影棚的打光中融在了他的臉上，這不僅讓他滿臉的短鬍渣、黑眼圈無所遁形，大病初癒的尼克森，額頭上的汗珠更是滲過淡妝不停地流下，讓自己轉播中的影像看來更為虛弱而不安。再加上當時的直播透過黑白電視放送，讓一身灰西裝的尼克森在畫面中更顯慘白——甚至可怕。

我的老天！他人還沒死，身體就被防腐處理了嗎？

電視中形容枯槁的尼克森，不僅讓前來觀戰的芝加哥市長戴利（Richard Daley）大感意外，隔日出刊的報紙也都質疑「尼克森是被化妝師惡整嗎？」甚至連尼克森的老母在看完直播後，也忍不住撥電話給自己的兒子詢問：「你的病到底是多嚴重？」

相比之下，在尼克森臥病在床時，勤跑行程的甘迺迪卻是曬出了一身小麥色的膚色，年輕俊朗的外型配上深黑色的合身西裝，卻反而透過直播風靡全美7,000萬戶收視選民，儘管就內容而言，甘迺迪的表現不算上佳，但辯後民調卻因此逆轉領先——最終，在11月的大選裡，甘迺迪就已49.7％的得票率，險勝49.3的尼克森，成為美國史上最年輕的總統當選人。

1960年的辯論故事也成為政治史上的永恆討論：主流意見認為，尼克森首回合辯論在「視覺形象」上的失敗，加深了選民對他「奸詐迪克」（Tricky Dick，因尼克森常用骯髒手段達成目的而得的政壇綽號）的成見，就算收聽廣播的選民們大多對他抱以好評，但透過電視機收看的主流民眾，卻對穩健自信的甘迺迪讚譽更加。

在芝加哥之後，尼克森與甘迺迪仍陸續打了3場直播辯論——比較不為人知的是，在芝加哥之後奮起振作的尼克森表現凌厲，於內容或氣勢上都壓過了甘迺迪——但最終仍不敵首戰失利的輿論浪潮，而無力在拉鋸戰中反轉甘迺迪的領先優勢。

或許是因為吃過苦頭，多年之後捲土重來的尼克森，在1968、1972年的兩次選戰中，都拒絕參與直播辯論，也讓自己的辯論形象，永恆地定格在1960年的9月——那個在攝影機前直擦冷汗的狼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