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100+ 徵文示範作】溫良公／亙古之約

文／溫良公

標籤內容：穿越

文物統一編號及品名: 故銅002341／嬰祖丁鼎

「嬰祖丁鼎形制磅礡，整體散發穩重大氣的氛圍，是國立故宮博物院青銅器典藏之冠，以上就是今天的報告，謝謝大家。」

台下響起熱烈掌聲，丁青妍從容下台與與會人士寒暄，不一會兒人走得差不多了，同事吳瑾萱來到她身旁給她一個擁抱，「小丁！你太棒了！」

另一位同事劉心妤也朝這兒走來，看著丁青妍笑道，「承認吧，你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銀河系？有誰會一手研究古物、一手烹調美食，雙手能打拳擊、雙腳還能踢跆拳，甚至還會騎馬！你到底怎麼做到的？」

丁青妍眨眨眼睛，「就是利用你們談戀愛的時間啊。」

一記拳頭向她飛來，丁青妍巧妙躲開，眨眼間手掌抵住劉心妤咽喉，「你忘了，大學時我還是古代戰術研究社社長呢。」

劉心妤翻了一個大白眼，丁青妍大笑，拎起電腦和背包，「走吧，美食就是戰力！剛才我肚子餓得咕嚕叫，好擔心被台下觀眾聽見。」

吳瑾萱隨口亂提建議，「小丁，你下次增加一個以鼎煮食的專題，然後選在正中午簡報，到時候台上台下咕嚕咕嚕，就沒人笑你了。」

丁青妍覺得這主意不錯呀，還來不及贊同就聽劉心妤一聲，「唉呀！差點忘了，剛才殷教授又打來，我說你正在開學術研討會，他居然很認真問我，我每次打來，丁小姐不是在開會就是在修復文物，她是不是不想理我？」

殷昊天很年輕就在研究青銅器領域小有名氣，因此丁青妍十分緊張，「你怎麼說？」

劉心妤一臉認真，「我說丁小姐研究文物分身乏術，她連戀愛都不談了，那有空理你？」

丁青妍張嘴楞在原地，劉心妤大笑，「開玩笑啦，我那來的狗膽啊？」

三人說說笑笑走出會場，一頓美食下肚後丁青妍才突然想起，「啊！我把一份重要報告放在辦公室了。」

她匆忙趕回去，經過文物室時瞥見裡面有微光，輕輕敲門，「哈囉？有人嗎？」

沒人回應。

丁青妍正要關門，瞥見黑暗中似乎有東西隱隱發光，她好奇走進去，沒想到嚇得她花容失色，青光是從她看過上百次的嬰祖丁鼎發出來的！

她盯著大鼎看半天，青光隱隱沒有消失的跡象，光線看起來十分柔和，似乎也沒有殺傷力，抑制不住好奇，丁青妍走近前去仔細觀察，發現光源來自於鼎內的銘文，鬼使神差下她伸手去摸，當摸到丁字時，突然一道強光射出，亮得她張不開眼，等再睜眼時，她再一次被嚇得花容失色，忍不住「啊！」大聲尖叫。

一張臉與她貼得極近，聽到她尖叫才遠離，丁青妍張大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男人雖然好看，但是身穿銅甲、頭戴龍紋飾冠？四周還有一群穿著麻布和草鞋的士兵，正圍成一圈看著她，以她的專業研判，十分肯定的同時存有九分驚疑，「你們是.....商朝士兵？！」

士兵們張嘴瞪著她沒有回應，丁青妍只好轉頭問那位氣概非凡、一看就像大王的男人，「您是那位？」

鴉雀無聲！

突然一個士兵又泣又嚎四下奔喊，「王后在城門暈倒，她的頭摔壞了！婦好王后的頭摔壞了！」

她是婦好王后？丁青妍瞪著很可能是武丁的男人，眼睛像魚眼一樣不會眨，武丁二話不說將她抱起，一直抱到寢宮才放下，「來人，快令大巫為王后驅邪。」

驅邪？不用吧，丁青妍輕碰一下武丁想解釋，沒想到大巫已經來了，他看一眼丁青妍，「啟稟大王，王后從敵人手中搶到神秘的嬰祖鼎，恐怕遭到邪靈入侵，臣要以一牛、一羊、一豬，加上嬰祖鼎獻祭上蒼，這樣才可以驅散邪靈。」

丁青妍聽到耳熟的古文物，急忙附和大巫的話，「大王，他說的沒錯，我就是被鼎裡放出來的青光照到眼睛，才穿越到這裡的。」

武丁聽完她的解釋神色更加緊張，轉頭命令大巫，「快，立刻為王后舉行驅邪儀式。」

所有人都退出寢殿後，武丁緊緊握住她的手，「王后放心，寡人一定與你同在，不會放棄你的。」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丁青妍反應不過來，想起剛才大巫說的話，「大王，剛才他說嬰祖丁鼎.....」

「嬰祖鼎！」武丁糾正她，「大巫說此鼎具有神秘力量，能令國家興盛四方臣服，王后不可把鼎名說錯。」

丁青妍心想也許武丁和她說的不是同一尊鼎，武丁見她心不在焉認定她遭到邪祟入侵，眼神溫柔看著她，「此戰若不是王后勇敢與太方首領作戰，還巧妙將他引離主力部隊，寡人恐怕難有勝算，就算搶到大鼎也必然死傷慘重。」

他輕撫丁青妍的臉，「你放心，等大巫驅邪之後就沒事了，來，躺下，寡人陪你。」

武丁一點都不吝嗇，以數量龐大的牲畜和各項禮器、玉器，加上大鼎的神秘加持，大巫完成驅邪後向武丁稟報，「大王，王后體內的邪靈已經驅除了。」

士兵們知道了都在殿外歡呼，「太好了，王后的頭沒有摔壞，她的頭被大巫修好了！」

丁青妍無語望天不知該說什麼，武丁離開前叫她好好休息，但他前腳一走，丁青妍後腳就下床，她想去看大巫如何祭祀，還有去看那尊神秘的大鼎，誰知門口守衛不讓她出去，「大王有令，請王后好好休息。」

於是她只好在寢宮裡東晃西逛，一會摸這一兒摸那，還不時發出驚嘆聲，宮女們眼神驚異看著她，這些都是王后平日所用之物，怎麼她好像第一次看見？

可能大巫沒有修好王后的頭。

太陽西下夜幕降臨，當滿天星河高掛時，宮女拿來鏡子請丁青妍更衣裝扮，她撇過頭有些不敢看，宮女將鏡子拿在她眼前晃了一晃，「王后這麼好看，為什麼不敢照鏡子？」

丁青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無意間一瞥，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接過鏡子，雖然商朝的鏡子只是把玉器磨得光亮平滑，照起來根本模糊不清，但是鏡中人的確就是丁青妍，她和婦好王后長得一模一樣！

武丁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身著猛虎紋圖黑色長袍，模樣看來更加俊美，正用欣賞的眼光看著丁青妍，「王后不愧是大商第一美女，裝扮起來非常的好看。」

丁青妍滿心期待跟隨武丁來到宴會殿，再一次被眼前的景像震驚。

案上擺著吉金燭台，火焰搖曳映照著滿殿歡笑，空氣中瀰漫令人垂涎的香味，一旁還有樂人在演奏，她驚喜交加東張西望，這就是商朝的音樂？她一眼就能認出那是鳴球、石磬、還有陶塤！

武丁於王座上站起，對著滿殿將士高舉手中銅爵，朗聲道，「眾位將士，此次戰爭乃天命所歸，歷經千辛萬苦大商終於得到嬰祖鼎了！」

殿中響起熱烈歡呼久久不歇，看得出來武丁的喜悅溢於言表，「這一戰，王后智勇雙全當居首功，我們一起敬王后！敬所有將士！」

「敬王后！敬大王！敬大商！」

看著將士們粗獷剛毅的面容上，似乎還殘留戰場上的血腥氣息，他們保家衛國的堅定情懷，令人頗為動容，不過動容完了還得填飽肚子，丁青妍兩眼晶亮看著宴席中央幾尊大鼎，裡面裝著熱騰騰的燉肉，散發出濃郁的香味，這是只有宮廷盛宴才有的以鼎煮肉啊。

武丁與將士們同飲說笑，轉頭見她猛盯著肉看，忍不住笑出聲，丁青妍不解地看著他，武丁笑著解釋，「王后東張西望的樣子與戰場上截然不同，像是小兔子又像小松鼠，看來體內的邪祟已經驅除了，寡人心悅心喜才忍不住笑。」

這算誇她可愛嗎？丁青妍不小心脫口而出，「你長這麼好看又這麼溫柔，我也有些心悅心喜呢。」

武丁一楞，縱聲大笑，「王后城門落馬之後，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不過寡人覺得，這樣的王后更加有趣了呀。」

通常人家不是誇她美麗漂亮就是專業知性，武丁別出心裁誇她有趣？好吧，您是大王，您說了算。

看著宴席上各式食物，熱氣直冒的野豬肉、切成薄片的鹿脯，還有用銅器盛裝的酒與果漿，丁青妍肚子咕嚕一聲，武丁轉頭驚訝看著她，「寡人居然讓大商功臣餓肚子，是寡人之過，王后快吃吧，不然聲音都要蓋過音樂了。」

丁青妍沒想到武丁還挺幽默，心情輕鬆笑道，「美食就是戰力，就算大王取笑，我也要開動了。」

說著舉筷夾肉吃了一口，呃.....再換著嚐試另外幾道菜，該怎麼形容呢？肉就是肉、菜就是菜，原原本本呈現它最原始的味道，直白來說就是，真的不好吃！

看在眼前一切都是活生生歷史的份上，食物不好吃算是瑕不掩瑜吧，她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這一夜浩瀚星辰下，在相距三千多年的時光長河中，丁青妍興奮得睡不著，腦海裡翻來覆去把所有發生的事回想一遍，穿越後的第一個夜晚，她竟然失眠了。

翌日她終於看見那尊神秘大鼎，雖然不是在故宮看見的青綠色氧化銅器，但是這大小這器形，分明就是嬰祖丁鼎啊，她想都沒想倒背如流，「高85.5公分，口徑 59.4 公分，總重約 94.6公斤，器形磅礡穩重大氣，無疑是商朝最具代表性的青銅器。」

丁青妍發揮研究員精神，想要徹底弄清楚怎麼回事，繞著大鼎轉了一圈又一圈，發現除了鼎內銘文只有二個字，其餘大小樣式、就連鼎腹立雕獸面紋都一模一樣，難道還有另一尊嬰祖丁鼎？她伸手想摸，突然想到自己就是摸了銘文才穿越的，現在摸了會不會穿回去？

她立刻縮手，看著三千多年後的古文物，現在正以它最初的嶄新樣貌出現在眼前，誰捨得走？

聽見後方輕咳聲，她回頭一看，武丁帶著微笑來到她身旁，「王后想什麼想這麼出神？難道這鼎真有神秘力量，連寡人的呼喊都不理了？」

丁青妍指著大鼎認真道，「大王，它真的有神秘力量，雖然我很難向您解釋為什麼，但是我深信不移。」

武丁看著她略有所思，伸手觸摸鼎腹的獸面紋，丁青妍瞪大眼睛屏氣凝神，呼，還好，武丁依然毫髮無傷站在她面前，看來這與故宮的嬰祖丁鼎不是同一尊。

接著一連數日她都沒有睡好，武丁看著她深青色的黑眼圈，命大巫弄來一碗草藥，丁青妍終於能安然入睡。

翌日她忍不住想實現以鼎煮食的夢想，對武丁眨眨眼笑道，「大王想不想吃好吃的？」

武丁見她眼裡閃過一抹頑皮光芒，雖然不知道她想幹什麼，仍然點頭笑道，「王后說過美食就是戰力，寡人當然想吃好吃的。」

丁青妍轉身跑去廚房，庖人們一見王后來了嚇得跪成一片，丁青妍也被他們嚇到，「起來，別跪呀，都起來，沒事，我來做幾道料理。」

庖宰一聽，還沒來得及站起又慌忙跪下，「王后是不是嫌食物不好吃？」

「啊？不是不是，我就是手癢想試試看，不如你們一起幫忙吧。」

一陣加柴添火忙忙碌碌後，武丁看著滿滿一桌食物，吸吸鼻子忍不住稱讚，「好香的味道，寡人從來沒有聞過如此誘人的香氣，這些都是王后做的？」

丁青妍指指低著頭的庖宰，笑道，「是我們一起合作的。」

庖宰訝異的看她一眼，丁青妍不知道普通的一句話，卻贏來日後庖人們的敬重。

武丁吃了一口紅燒肉，驚喜地看著丁青妍，接著把每一道料理都嚐過，「色香味俱全，簡直令人欲罷不能啊。」

看著滿臉得意等著接受表揚的丁青妍，武丁笑道，「王后總能帶給寡人出乎意料的驚喜，不但能領兵作戰還能下廚烹飪，果然是天賜奇才，更是寡人最重要的人。」

丁青妍嘴角一勾食指大動，端起用鼎煮的羊肉湯，「既然這麼重要，大王下次多給一點肉吧，因為美食就是戰力啊。」

武丁被逗得哈哈大笑，席間舉爵對飲歡樂融融，如同交響曲中的和諧樂章，美妙而令人陶醉。

武丁心中一直擔心丁青妍，畢竟她從馬上摔下來過，而且言行與之前有些不同，這日一早他把丁青妍和幾名將領召集於大殿，命令士兵，「搬上來！」

士兵合力將一塊巨大的陶板搬到大殿中央，丁青妍見板上刻著細緻的戰場地圖，由砂土和陶土巧妙堆砌成不同的地形，甚至將藍布裁切成長條，有如蜿蜒的河流，難道武丁要做戰略沙盤推演？

武丁目光沉穩看向眾人，「諸位都是我大商的重要將領，寡人今日請大家來就是想知道，若是大商突然面臨不容失誤的戰爭，諸位該如何應戰？」

這話有如重錘一樣敲在眾將領心上，婦好作為大商最著名的將領之一，丁青妍神情凝重告訴自己，必須全力以赴不能掉以輕心。

武丁從成堆的木冊中抽出一卷試題，朗聲唸道，「敵軍主力二倍於我方，且據守於高山之上，問，如何贏得勝利？」

眾將滔滔不絕各抒己見，丁青妍身為研究員還是可以應付的，幸好武丁沒有區分誰勝誰負，只是一道題接著一道題，持續整整一個上午，讓將領們認真去思考各種作戰策略。

這讓丁青妍收獲滿滿，好像參加一場軍事戰略密集班，雖然她不是每場都胸有成竹，武丁卻很高興地看著她，似乎終於放心了，又對眾人朗聲宣布，「寡人決定，以後每十日舉辦一場戰略策議。」

就在丁青妍以為十日一場策議不算什麼的時候，誰知道武丁把剩下的七日排定為軍事訓練，丁青妍一楞，「只有三天休息？」

武丁大笑，不過他沒有站著說話不腰疼，身體力行舉凡射箭、駕駛戰車，負重長跑還有攀爬，甚至參與武器研發，丁青妍都想問他，大王是打算參加復仇者聯盟嗎？

總算辛苦有了代價，數月後武丁不但稱讚她的戰略才能，甚至給她三百士兵作為她的親衛隊。

日子在訓練與休息中交錯度過。

這日天剛亮，斥候就送來一份緊急軍報，「啓稟大王，巴方大舉來犯，大巫正在燒龜甲占卜，請大王和王后前往商議。」

倆人連忙來到祭壇，就見四周煙霧繚繞，案上擺放數量眾多的禮器和玉器，大巫似乎正在與上蒼溝通，口中唸唸有詞，又用小刀在龜甲上刻劃卜辭，火焰烈烈不斷發出噼啪聲響，大巫仔細凝視裂紋，面色逐漸變得凝重，突然一聲驚呼，「大王！天意顯示，此次出征結果，凶。」

「再占！」

大巫立刻又將卜辭刻於另一龜甲上進行火燒，這次他驚恐地看著武丁，「大王，結果....凶。」

「再占！」

大巫抖著手又再重覆一次，這次他的面容因恐懼而扭曲，「大王，結果仍然....凶。」

隨著武丁的喝令一聲嚴厲過一聲，隨著占卜的結果一次次相同，殿内氣氛緊張到極點，左大臣冒著挨駡的風險，「大巫連占三次....」

「寡人心意已決，別說了。」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武丁身上，大臣們臉色凝重嚴肅，丁青妍緊張到喉頭乾澀，她知道士氣對於戰爭的影嚮，如果出征前就被認定失敗，在士氣低落下，軍隊很難發揮原本該有的實力。

「我來試看看！」

她心想反正自己不是商朝人，也許可以發揮擾亂的作用，腦中突然想起嬰祖鼎具有神秘力量，連忙命人將鼎搬到祭壇前，依樣劃葫蘆學著大巫占卜，口裡唸唸有詞不斷祈禱，天啊！神啊！結果千萬不要凶，最好是亂紋，亂到無法辨識就太完美了，好歹能給士兵們一線希望。

大巫接過龜甲翻來覆去看了又看，所有人都緊張到不敢大口吸氣，大巫的目光在丁青妍和大鼎之間游移，最後大聲宣布，「吉！大王，婦好王后占卜的結果為吉，我們能打勝仗了！」

丁青妍一顆心總算落回原來的地方，武丁看著她沉思許久，也許看出她的緊張不安，牽起她的手微笑道，「王后身體尚未恢復，好好休養，等寡人回來再與你一起吃美食。」

說罷轉頭喝令士兵，「傳令！三日后大軍集結，寡人親自出征平叛！」

丁青妍很擔心武丁能不能打勝仗，雖然由她占卜的結果是吉，但是術業有專攻，人家大巫才是真正有能力與上蒼溝通的人，不過她沒花太多時間擔憂，將所有精力投注於訓練上，現在丁青妍已對商朝事務熟悉許多，宮女們私下都很高興，婦好王后的頭終於被大巫修好了。

武丁出征十餘日後，一天晚上丁青妍正要入睡，突然宮人急步來報，聲音中透著驚慌，「稟報王后，大王在大庸山遭遇埋伏，左大臣請您立刻到大殿商議。」

大殿裡燈火通明，大臣們議論半天卻沒人提出好辦法，突然間所有人都安靜看著丁青妍，似乎在等她說話，直到左大臣一句，「請王后示下，臣等究竟應該如何？」

婦好身為大商王后又是重要將領，丁青妍知道自己責無旁貸必需扛起這個重責，她立即召來與巴方交過手的將領，在充份了解大庸山地形和聽取經驗後，突然拔腿跑去祭壇，「大巫，大巫，你這裡煙霧繚繞是怎麼做到的？」

殿中眾人見丁青妍話說一半跑了，都懷疑大巫真的把王后的頭修好了？

丁青妍得到想得到的答案後，不知又想到什麼，急忙跑去宗廟正殿，看著殿中央的大鼎，輕聲道，「如果是你把我帶來這裡，你一定具有神秘的力量吧；我從三千多年後穿越到這裡，一定也有我的使命吧，不管你是嬰祖鼎還嬰祖丁鼎，我都由衷向你祈禱，求你讓武丁平安回來，求你賜予我勇氣與智慧。」

她默默注視大鼎，心中突然很能理解商人崇敬鬼神敬奉天地的心情。

就在大家焦急之際，丁青妍神色平靜地回來，鏗鏘有力對所有人說，「諸位將軍，請立即調兵，隨我去大庸山營救大王！」

「遵令！」

天色濛濛亮，丁青妍帶領大軍以及騎兵親衛隊，還有幾大車的雜物出發，趕了幾天幾夜終於趕到大庸山，當她親眼看見這裡地形險峻叢林密佈，還有巴方鐵蹄錚錚人數眾多時，心先涼了一半，再以時間推算，武丁所帶的糧食應該吃完了，巴方只要甕中捉鱉甚至什麼都不做，武丁也是凶多吉少。

正當她望著山坳發呆時，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大帳中她身上的雨水還沒乾，又聽見斥候揚高八度的嗓音，「報！大王被困於前方山坳，巴軍四面設有埋伏。」

一名將領沉不住氣，「請王后立即下令出兵，我等誓死救出大王。」

另一人大聲反對，「不可，我方兵力與巴方懸殊，冒然衝進去不但救不了大王，還有可能全軍覆没。」

「你以為這是戰略策議嗎？大王被敵人圍困，身為大商將領豈可貪生怕死？」

眾人一籌莫展爭吵不休，丁青妍斷然大喝，「別急，聽我說。」

她把計劃仔細說完，幾位將領聽得目瞪口呆，為了救武丁她顧不得眾人疑惑眼光，蹲在地上拿起小石子作記號，「這裡是大王被困之地，我帶親衛隊從這裡繞過去，你們留在營地，記住，以火為號，一見火光立刻按我說的做。」

大雨滂沱山路變得泥濘難行，不過雨打樹林發出的嘩嘩聲響，也恰好掩蓋了行動，丁青妍與親衛隊翻山越嶺，避開敵人耳目，終於在天色將黑之際，抵達山谷西側一處隱秘峽口，大雨雖然模糊了視線，她依然清楚看見巴方營火密布、敵軍人數遠比想像的多.....

一旁副將見她又在發呆，輕聲提醒她，「王后，雨停了！」

她才發現大雨不知何時停了，忍不住抬頭感謝老天爺，您真是神隊友啊，轉頭下令，「帶二十人，到東側製造煙霧和火光，點燃就回來，不要逗留。」

不多時就見東側山林煙霧四起，夾雜幾點零星火光，敵軍果然中計調兵往東而去，丁青妍趁機令人突襲西側峽口，成功進入山坳與武丁會合，武丁見到她又驚又喜，她也沒想到自己見到武丁竟然這麼高興，「大王沒受傷吧？」

武丁搖頭，見她滿身污泥身上幾道血痕，心疼又自責，「王后辛苦了。」

丁青妍看著武丁心下佩服，若非他的遠見和長期不懈的堅持訓練，她現在可能無法站在這裡。

「時間緊迫，我向大家簡短說明一下。」

當她說完計策之後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著她，武丁卻沒有任何懷疑，命人將木柴堆成尖塔，又將剩下的油壺扔進火裡，火勢立即猛烈向上燃燒，留在營地的將領們遠遠看見，興奮雀躍喊道，「看見火光了！快按王后吩咐的做。」

不一會兒，巴方營地四周樹林裡，突然煙霧迷漫青光隱現，不時飄過幾個巨大的白色影子，在黑夜裡飄忽不定忽隱忽現，看起來就像憑空出現許多的鬼魂。

巴方將領大驚失色，「快去看看怎麼回事？」

話才說完，突然林子裡有人大喊，「天降大禍啦，四周出現鬼魂，上天降禍巴方了。」

接著整個山谷都迴盪著相同的聲音，此起彼落聽起來恐怖又詭異，巴方崇敬鬼神遠比商朝更甚，士兵看見憑空出現的煙霧和巨大人影，嚇得紛紛跪地求饒，「求上蒼饒恕....求上蒼饒恕....」

留在營地的將領們驚喜不已，「王后計謀奏效了！傳令下去，立即出兵營救大王。」

這邊巴方將領卻是急得破口大駡，怒踢跪在地上求饒的士兵，「起來！那來的鬼魂？都給我起來！聽見沒有？」

怒斥聲愈急，跪地求饒的士兵就愈多，祈求上蒼饒恕的聲音也愈大，眼見時機成熟，丁青妍命人騎馬衝出山坳，向巴方營地扔出煙霧罐，又趁亂在敵方帳篷點火，巴方營地亂成一團，沒想到黑暗森林中突然又傳出震天喊殺，同時武丁也率領士兵衝殺出去，巴軍先被煙霧和鬼魂嚇得半條命，現在又被突如其來的殺聲嚇破膽，沒命沒膽只剩驚恐慌亂，在商軍三面包夾之下如何反擊？

武丁與丁青妍併肩站在山丘上，看著巴方潰敗四散，丁青妍問武丁，「大王為何不一鼓作氣乘勝追擊？」

武丁笑道，「寡人正要下令，誰知被王后搶先一步了。」

倆人隨即上馬，武丁親自領軍一路追擊，商軍所向披靡一直打到大庸山攻克巴方王庭，殲滅了商朝最大的外患之一，自此軍中人人心服，再也沒有人懷疑丁青妍的決策。

回程途中丁青妍試著向武丁提出邊防概念，「大王可以在邊境修建烽火台，再訓練以騎兵為主的機動部隊，到時就可以迅速應對突發的軍事襲擊了。」

她心想，雖然五百年後有個荒誕的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但不妨礙您現在建立強大的軍事系統啊。

武丁緊緊牽著她的手，「王后不但救了寡人性命、立下赫赫戰功，甚至提出軍事建議，回宮之後，寡人將命人鑄鼎記載王后功勞，並且予以封邑土地。」

如此莫大殊榮應該要感激謝恩，沒想到丁青妍的肚子咕嚕一聲，惹得武丁哈哈大笑，「美食就是戰力，寡人又一次讓王后餓肚子，是寡人之過，來人，快將食物呈上。」

丁青妍原以為上次在宮中示範烹煮後，食物一定變得美味許多，沒想到不但寡淡無味甚至沒有一點鹹味，看見武丁大口吃喝似乎早已習慣，她才想到，此時商朝雖然有鹽，但都是為數稀少的天然鹽礦，只有王室才能資格使用，出征打仗的軍隊當然不可能隨身帶著。

武丁看她盯著食物發呆，「王后怎麼不吃？不餓嗎？」

「餓！我快餓扁了，我馬上就吃。」

她的確餓壞了，不顧形象狼吞虎嚥，只是心裡總想著，如何才能讓鹽更普及、讓平民的食物變更好吃？

歸途因為軍隊有傷兵，移動速度變得緩慢許多，大軍在茫茫荒原中行進，因為連續幾日的行走，士兵們個個疲累不堪，加上水源匱乏，水囊早已空空見底，如果今日再找不到水源，恐怕乾渴就會成為比巴方更可怕的敵人。

烈日下人人口乾舌躁面有土色，前方哨探來報，「大王，前方十里處發現水源。」

「太好了，傳令下去，到水源處埋鍋作飯，休息一晚再走。」

歡呼聲熱烈響起，所有士兵都興高彩烈跑向水邊，爭先恐後捧起水喝，沒想到才喝一口紛紛吐掉，「呸，呸，什麼水呀？好難喝。」

武丁淺嚐一口也皺眉吐掉，「好鹹，這水不能喝，傳令，立即整軍出發，派更多人去找水源。」

丁青妍也嚐了一口，發覺水裡鹽份極高，猜測可能是地下鹵水形成的水窪，突然她靈光乍現，「大王，能不能讓我裝幾桶水帶走？」

武丁看著她搖頭笑道，「王后又有什麼奇妙點子了？」

丁青妍沒有多想脫口就說，「先賣一個關子，一會兒您就知道了。」

「賣關子？那是什麼？」

關子.....南宋時期才出現的有價證券，這叫丁青妍怎麼解釋？解釋不了乾脆溜之大吉，「那個，我先去準備，大王別急，馬上就知道成不成功了。」

武丁騎在戰馬上，看著丁青妍指揮士兵裝運幾大桶不能喝的水，雖然他很想弄清楚關子是什麼，但此時他的心被更重要的事佔據，眉頭緊鎖望向遠方，要是天黑之前還找不到水源，士兵的死傷將會更多，甚至可能整個軍隊都因乾渴而瓦解。

聽著不斷傳來的嘆息聲，還有愈來愈多士兵昏倒，丁青妍也渴得腦子空空無計可施，突然想到，鹵水附近因為地質岩盤關係，很可能也會有淡水水源，丁青妍趕緊派士兵們爬上樹，觀察哪一地方的草最長，又或者有動物出没，突然樹上一名士兵指著遠處大喊，「王后，看見了，那一片草特別的長。」

武丁一聽連忙派人去尋，很快地哨探縱馬歸來，「報！大王，王后，前方不遠處發現真正水源了。」

天色將黑之際大軍總算安頓下來，丁青妍命人將乾草燒成灰，撒入剛才裝的鹵水桶裡，又找來四名親衛隊小將，「你們四人各領一支小隊，你這隊負責不斷添柴燒水，一直燒到鍋裡的水乾為止，火不能滅、柴薪也不能斷。」

又對另一人說，「你這支隊伍負責去找可以吃的野菜，種類不拘愈多愈好，不管樹上的果子還是地上的野草，能吃的都拔回來。」

又對另一人道，「你們人數最多，專門負責打獵，山雞、野鹿都好，就算看見鳯凰神獸也給我打回來，總之是肉就不要放過。」

最後對剩下的一名小將說，「你負責去水裡抓魚鮮，管它魚蝦螃蟹還是蛤蜊泥鰍，能吃的全帶回來，好了，大家分頭行事，快去快回。」

夜幕低垂，幾點星光稀疏點綴在墨黑的天幕上，丁青妍命人將採來的野菜蕈菇，還有宰殺洗淨的新鮮雞肉、鹿肉、兔肉，分別燉煮成幾大鍋肉片蔬菜湯，還有一大鍋的鮮魚蛤蜊湯，最後在起鍋前加入剛才粗製好的鹽，調味出令所有人雀躍歡呼的食物。

武丁第一次在征戰途中吃到這麼好吃的食物，驚訝道，「王后竟然在這種地方還能弄出石板烤魚？湯裡真的只有肉和野菜？王后如何做到的？」

丁青妍大笑，「不過加了鹽而已。」

突然帳外震天喊聲響徹雲霄，不斷在山谷中迴響，武丁與丁青妍好奇走出去，見士兵們高舉雙臂不斷歡呼，「效忠大王！追隨王后！」，「效忠大王！追隨王后！」

武丁看著丁青妍，「美食就是戰力，現在寡人終於明白什麼意思了，寡人有了王后，此生夫復何求？」

與巴方一戰後婦好王后的聲名更加響亮，大軍歸來，王城百姓夾道歡迎，陣陣歡呼聲像海浪一樣湧來，一個小女孩拿着一束野花獻給武丁，武丁微笑彎身接過；一名婦人將水果高舉獻給丁青妍，丁青妍不但接過還直接咬一口，立刻獲得百姓熱烈的歡呼。

回到王宮後，丁青妍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宗廟，她看著大鼎心中有些遲疑，終於還是伸出手去碰觸，咦？怎麼還在原地？丁青妍立刻雙手並用，在大鼎上下左右前後摸了一遍，她依然在原地，大鼎也沒有發出任何光芒，她不免怔怔失神看著大鼎。

「王后又在想什麼？」

丁青妍一驚，回頭看見武丁似乎站了很久，她急忙飾掩內心的不安，對武丁微笑道，「我來謝謝大鼎，謝謝它讓大王平安回來。」

武丁走上前看著大鼎，牽起她的手，「寡人何其有幸能得王后如此牽掛。」

看著武丁眼神誠摯充滿愛意，丁青妍心動了，既然回不去那就好好在這裡生活吧，她緊緊回握住武丁的手，「這世上只有大王一人值得我如此牽掛。」

大戰勝利後武丁對有功之臣大加賞賜，如他先前承諾的那樣，不僅命人為婦好鑄鼎還有封邑土地，丁青妍又向武丁吹捧大巫的煙霧功勞，自此大巫對丁青妍也是另眼相看。

這日大巫來向武丁請示戰後祭祀事宜，武丁微笑看著她，「王后為大商立下大功，寡人決定三日後舉行祭祀，這次就由王后主祭。」

勝利歸來向上蒼表達感謝之意，這對虔誠敬奉神靈的商人而言，是最莊重神聖的活動，武丁把這麼重要的大事交給她，丁青妍不敢輕忽，尤其大巫告訴她，這次的祭祀是歷年最盛大的一次，因此她一連三日天天沐浴淨身，按早、中、晚洗三次澡，洗得皮膚泛紅微微刺痛，心想還好武丁只說三日，要是隨口一說半個月，恐怕她就要像守宮一樣直接脫一層皮了。

祭祀當日，丁青妍一早起床打扮，穿上金絲禮服、頭戴鳯冠，嬰祖鼎往如常那樣擺放在祭祀壇前，看著為數眾多的獻祭牲禮和禮器、穀物，大巫作為儀式引導者，身旁還有數十名巫者作為輔祭，丁青妍在心中默默祝禱，「今日，我丁青妍代表商王和所有子民，向天神和祖先獻上最崇高敬意。」

在煙霧繚繞中她靜靜看著神秘大鼎，這一刻起丁青妍就是婦好，再無區別。

日子在零星戰事與和平時光中緩緩流逝。

十多年過去，除了羌方之外四方諸夷皆已平定，商朝在武丁帶領下政治清明國力強盛，丁青妍總是牽著武丁的手說笑，「夫妻齊心其利斷金，誰要膽敢來犯，肯定打得他抱頭鼠竄。」

武丁也總是笑著回她，「王后說的都對！」

倆人相視一笑，丁青妍不只一次在想，如果時空更換，她和武丁會不會是一對坐在院子裡賞月喝茶的普通夫妻？

宮外一陣慌亂腳步聲打亂她的寧靜，「急報！烽火台發現羌方大軍集結，數個部落聯合朝大商而來。」

武丁雖有驚色依然很冷靜，「來多少兵馬？」

斥候看了一眼武丁，「回稟大王，粗估最少五萬。」

羌方是羌地一帶數個部落的統稱，向來以驍勇善戰聞名，一個已經不好打發，現在數個部落聯合，而商朝所有兵力加總還不足三萬，可以想見眾人心中的驚恐。

丁青妍給予武丁一個微笑，武丁像吃了定心丸一樣，倆人聯袂來到大殿，武丁臉上充滿著信心，「羌方一直是大商最大的外患，更是寡人心中不除不快的痛，現在既然敢來，大商必要給予狠狠的一擊，傳令！徵召鄰近方國聯合整備，三日後出征，此戰必定凱旋。」

「天佑大商！必定凱旋！」

武丁轉頭看著丁青妍微笑，「此次出征也如往常一樣，請王后為大商祭祀祈福。」

這些年來不論出征、占卜、祭祀或祈福，一半是由丁青妍主持，因此她沒有多想笑著答應了。

神秘的大鼎依然放在祭壇中央，大巫看著丁青妍熟練的刻劃卜辭，手法動作一氣呵成，感嘆自己是不是快要無用武之地了？正當所有人滿懷期待時，大巫一聲驚呼，「凶！結果是.....凶！」

說來奇怪，自從丁青妍第一次誤打誤撞開啟占卜之路，至今為止由她占卜的結果都是吉，這次出乎所有人意料，連武丁都吃驚看著她，她也感到莫名驚慌，「我再試一次。」

「不必了！」

武丁牽起她的手，眼神說明了一切，「這麼多年來，寡人與王后出生入死併肩作戰，難道這樣堅定的心還感動不了上蒼？」

接下來一連三日，大巫都在煙霧繚繞的祭祀壇前為戰事祈福。

出征前一晚，當所有儀式結束後，大巫突然神情肅穆徐徐轉身，看著丁青妍不說話，他的目光深邃幽遠，似乎穿透丁青妍看向遙不可知的遠方，武丁從未見過大巫如此，神色不免嚴肅，「大巫有話請講。」

大巫輕輕頷首，語氣低沉莊重，「大王只需親手在嬰祖鼎中加刻丁字，這樣不論您和王后分開多久，一定可以再見。」

武丁看了丁青妍一眼，二話不說拿起小刀在鼎內刻字，丁青妍心頭大震渾身發抖，淚流滿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所有的疑惑都在這一刻有了答案，看著武丁莊重認真的模樣，彷彿他刻的不是一個字，而是一生的承諾；更彷彿武丁不是將字刻在鼎內，而是刻在她的心頭.....

丁青妍任由淚水滑落，大巫雖然看著她卻是目光失焦，好像在對另一個人說，「這將成為你與大王之間牽繫相連的神秘紋字。」

翌日，當天邊雲層被第一縷晨光劃開，大戰序幕正式拉開了。

武丁頭戴銅冠手持長槊，丁青妍穿著戰袍手舉龍紋鉞，倆人併肩而立，直到一聲低沉號角響起，武丁翻身上馬高舉長槊，聲如滾雷般響亮，「眾將士，隨我殺敵！」

「殺！」「殺！」「殺！」

大軍齊聲吶喊震撼天地，山林中飛鳥四驚向遠處逃散，大軍行列延綿數里，士兵們每一步都透著殺伐氣勢，浩浩蕩蕩向遠方戰場奔去。

十餘日後大軍來到嶓冢山札營，吃過晚飯丁青妍突然感到頭痛，武丁急忙命隨軍巫醫為她醫治，情況卻沒有好轉，武丁牽著她的手徹夜陪伴，直到天色微亮時丁青妍才瞇上眼睛，就聽前方斥候大聲來報，「啓稟大王，太華山西側一百里發現羌方主力，人數約六萬。」

丁青妍一聽急得不得了，「請大王立刻出發，如果不按原定計劃佈署，所有的辛苦都要白費，一旦羌方越過太華山，大商就岌岌可危了。」

武丁搖頭，「你身體如此虛弱，如何能走？等你好一點再說。」

丁青妍第一次與武丁發生爭執，「羌方不會等我好了才開戰，軍隊多留一日便多消耗一日糧草，請大王趕緊出發，留三百親衛隊就夠了。」

「不行！除非王后與寡人一起，或者留下五千士兵，否則寡人決計不走。」

丁青妍知道他為自己擔憂，但是大敵當前豈容兒女情長？一急便有些口不擇言，「大王常說王后說的都對，現在您才最應該說這句話呀。」

雖然出言不遜但是武丁不覺得被冒犯，他輕撫丁青妍蒼白的面容，這些年因為戰爭奔波操勞，她美麗的容顏已有風霜的痕跡，武丁握著她的手久久不語，丁青妍勉強擠出笑容，「大王放心，等我一好，一定立刻趕去與您會合。」

最後武丁留下一千名士兵，上馬臨行之前依然緊緊牽著她的手，聲音中透著濃濃的牽掛與不捨，「王后答應寡人，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休養，千萬不要逞強。」

目送武丁出發後丁青妍咚一聲倒下，隨軍巫醫嚇慌了手腳，又是祈禱又是草藥，也不知她是累暈還是痛暈，整整昏睡一日一夜，巫醫也為她祈福一日一夜，直到第三日正午她才慢慢醒來，巫醫喜極而泣，「王后終於醒了，太好了。」

突然門外一聲揚高八度的喊聲，破壞所有人的好心情，斥候神色驚慌，「王后！前方一支羌軍正朝這兒來，人數約五千，天黑之前就會抵達。」

天黑之前，五千人！

丁青妍在帳中來回踱步沉思，很快想到了辦法，「傳令！日落之前把營地所有灶火都點燃，維持大軍原來的規模。」

接著細細吩咐幾名親衛隊小將做好準備，一陣忙亂後她肚子咕嚕一聲，沒想到這麼一件小事卻讓她瞬間破防，心中突然非常想念武丁，如果他聽到一定又會取笑吧？

丁青妍深吸一口氣強忍住淚水，甩頭抛開這個讓人軟弱的念頭，命人呈上食物大口吃喝，心裡對武丁說，大王放心，美食就是戰力，我不會逞強也不會讓自己餓肚子的。

隨著太陽西移，薄紗一般的月光灑落在森林樹梢，寒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朦朧月光下，山路顯得狹窄而緊縮，密布的樹木讓人感到壓抑又難受，多年來的訓練，丁青妍早已習慣野外戰鬥和突發狀況，她靜靜的等待，直到黑夜將所有的光線都吞噬，士兵們已匍匐在樹叢與陰影間，所有人屏氣凝神，靜靜等待時機的到來。

丁青妍藏身於一塊大岩石後，手裡握著白色羽毛，看向身旁的副將低聲吩咐，「記住，留一個出口讓他們撤退。」

等待的時間緩慢得就像靜止一樣，她像一隻冷靜的猞猁蹲伏著身軀，銳利的雙眼透過樹叢縫隙，緊緊盯著月光下緩緩靠近的龐大黑影，終於來了....

敵軍小心翼翼放輕腳步，似乎也在步步試探，他們沒有察覺樹林裡隱藏的敵人，副將眼神急切看著丁青妍，丁青妍搖頭，一直耐心等到敵軍半數進入谷地，她才舉起手中白色羽毛喝令，「行動！」

頓時前方營地戰鼓雷動號角齊鳴，走在最前面的羌軍，發現營地灶火眾多失聲大喊，「中計了！商軍主力在這裡，撤，快撤！」

喊叫聲未停，四周陰影處突然出現點點火光，羌方領將臉上寫滿驚恐，「敵襲！快撤！」

丁青妍下令在箭上點火射向敵人，只見箭如雨下羌方士兵紛紛中箭倒地，像燃燒的火球一樣尖叫逃竄，原本整齊有序的陣型亂成一團，全擠向丁青妍預留的谷口跑去，正當他們以為躲過一劫時，兩旁山坡突然間轟隆巨響，數不清的巨石滾落下來，傾刻間哀號遍野，仍然止不住如流星一樣的石塊砸落在身上。

埋伏於林間的士兵，不給敵人一絲喘息機會，手持長矛劍刃向敵軍廝殺而去，像暗影中湧現的惡魔，在黑夜的月光下，喊殺聲和哀叫聲交織不斷，持續到天亮。

這一戰商軍以寡擊眾、一波接一波的連續攻勢，將敵軍全數殲滅，還收穫許多羌方留下的戰馬兵器，可以說打了一場漂亮勝仗，丁青妍卻心情沉重像巨石壓在胸口，眺望著遠山連綿起伏，許久才轉頭對副將說，「走吧，大王還在前方等我。」

她領著千名士兵日夜追趕，甚至不明白自己在急什麼，直到與武丁會合她的心才安了，倆人又像從前一樣併肩作戰，不僅大敗羌方瓦解部落聯盟，還一路追擊到羅俘山羌方王庭，取得前所未有的勝利。

看著戰場喧囂慢慢平息，只剩偶爾呻吟和遠方狼嚎，丁青妍覺得肩上重擔終於御下，心想占卜的結果果然只是機率問題，她看著武丁微笑，「恭喜大王終於殲滅最大的外患.....」

話未說完，一支暗箭筆直朝武丁後背射來，她甚至來不及驚呼，猛地撲上前將武丁推開，恍惚間時空彷彿被撕裂，朝她飛來的箭矢旋轉幻化成出征前的龜甲，大巫驚恐的聲音響起，「占卜結果....凶！」

劇痛從胸口爆炸開來，丁青妍倒在武丁懷裡，任由耳畔驚呼和哭泣聲吵雜不斷，張著眼睛看著天邊殘陽如血，雲霞翻滾好似勾勒成一尊巨鼎，緩緩將她籠罩。

丁青妍再次睜開眼睛，人已回到文物室。

人雖然回來了，心卻像被利箭射穿一樣的痛，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一股難以名狀的無助與遺憾都在此刻崩潰，她放由自己大哭，一直哭到喉嚨沙啞才發覺淚水已乾。

突然她想起嬰祖丁鼎，急忙起身去看，鼎已不再發出任何青光，她試著輕觸鼎內的銘文，尤其不斷摸著丁字，沒有任何異樣，丁青妍不死心，又把鼎耳、鼎足、鼎腹全摸一遍，她依然在原地，大巫的話猶在耳畔，「這將成為你與大王之間牽繫相連的神秘紋字....」

她看著嬰祖丁鼎，忍不住淌下淚水，「如果大巫說的是真的，為什麼你從來不曾出現？如果這不是答案，什麼才是真正的答案？」

第二天丁青妍向人事部請了三個月長假。

飛機上空姐將她引領到靠窗的位置，耳畔人聲吵雜她乾脆閉上眼睛，累得連嫌煩的力氣都沒有，直到有個很有禮貌的聲音把她喚醒，「不好意思，你坐到我的位子了。」

丁青妍迷糊張開眼睛，目光無意間掃過卻在一瞬間怔住，男人的臉與三千年前武丁的面容交疊重合，再熟悉不過的神情和眉眼輪廓、唇角弧度......

她心頭猛然一震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男人似乎被她嚇到了，雖然有些慌亂依然輕聲安撫她，「沒關係沒關係，我坐這裡也一樣。」

丁青妍趕緊抺去淚水，笑著伸手和他打招呼，「不好意思，剛才有些失態，我叫丁青妍，要.....」

「你是丁青妍？！」

男人驚訝的同時緊緊回握著丁青妍的手，英俊的臉龐帶著幾分腼腆激動，「您好，我是殷昊天，打電話找你很多次，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見。」

丁青妍內心翻湧淚水控制不住掉落，胸口的傷痕好像瞬間被撫平，從心綻放一個美麗優雅的微笑。

她相信這一世一定能有一個完美結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