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背後的新聲2/用影像,連結過去與未來...為失焦的過去重新對焦

前言:2023年台灣「新住民二代」學生,將近30萬人、佔全體學生7.1%,他們與台灣的孩子一樣,都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相較於父母輩遭遇社會壓抑氛圍、生活經濟壓力,他們更多了身份認同與能力追趕的為難;一堂不一樣的影像課,那是「鏡頭背後的新聲」。

寒假前,當許多高中生埋首書海、準備衝刺學期末的模擬考,林意婷正在宜蘭縣的深山中,跟著紀錄片導演張緯誌的影像團隊「實習」,因為《林家小院》影片獲各項殊榮,她成為國立臺灣藝術大學電影學系的特殊選材唯一正取,也成為112學年度的雙溪高中首位大學生。

短短2個月的雙溪高中「新住民影像培力課程」,對於即將畢業的林意婷而言,既深刻又驚奇,從起初對未來充滿迷惘,到決定立志當紀錄片導演,不只展開未曾想過的學涯發展,也與越南籍的媽媽開啟了許久不見的對話。

在大學放榜前,參與課程的新二代學生們,心中已有了微妙的化學變化,回望過去生活的歷程與痕跡,到開啟對未來的憧憬與渴望,「用影像,連結過去與未來」,按下快門的那一刻,他們開始慢慢變成熟的大人。

比意外更意外的事
重新與最親密的家人對話

即便已經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林意婷的生活卻更加忙碌,除了提早熟悉專業影像團隊的運作,她也以《林家小院》導演兼主角的身份,受邀參加國北教大附設實驗國民小學的映後座談。

「他們一開始以為這是用演的!」有車禍送醫畫面、有相擁媽媽和解,林意婷笑說,許多小學生都覺得不可思議,但影片中的每一幕都是真實發生,或許自己曾受到現實壓迫,所以想把不同境遇的人生,用輕鬆的角度傳達給更多人,也讓她體悟到,自己的故事真的可以對別人發生影響。

回憶發生車禍的當下,林意婷的腦中閃過無數個對話框,「不能讓學校知道,我不想被記過」、「手術要家長簽名,好險媽媽沒有接通電話」、「不對呀,才跟媽媽說下禮拜要找她拍影片,但我現在受傷了」最後,她拿起了手機,把錄影調成4k畫質、60幀數,錄下被送往醫院的路程。

圖說/關於影片構想,林意婷提到,或許自己曾受到現實壓迫,所以想把不同境遇的人生,用輕鬆的角度傳達給更多人,也讓她體悟到,自己的故事真的可以對別人發生影響。 圖/王品翔 攝影
圖說/關於影片構想,林意婷提到,或許自己曾受到現實壓迫,所以想把不同境遇的人生,用輕鬆的角度傳達給更多人,也讓她體悟到,自己的故事真的可以對別人發生影響。 圖/王品翔 攝影

「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一名紀錄片導演了。」林意婷說到,都已經給別人帶來麻煩了,自己不能再拖大家後腿。

然而,與越南籍的媽媽重新展開對話,或許比一場車禍意外更令她「意外」。

「以前常聽朋友抱怨最近又跟家人吵架,我都會想說,我跟媽媽應該吵不起來吧。」提到媽媽從小就不在家庭生活圈,林意婷的笑容仍掛在臉上,也散發些許的落寞。

在找媽媽補拍《林家小院》中的畫面後,那些不諒解也發生了質變。從以前倆人只有訊息上的簡短寒暄,到現在經常開視訊關心彼此,林意婷提到,也許大家對外籍人士的刻板印象就是視訊,但這其實是他們跟海外親人溝通的橋樑,「我現在就像是一位真正的越南人,很開心呀!」她笑說。

影像具備的重量
看見更清晰的人生方向

搭乘在雙溪、土城的往返火車上,簡平安要參與《林家小院》的每一場拍攝,車程起跳時間都至少1小時以上,但對比曾在上海生活16年、高二才回到台灣唸書,這樣的路途似乎又沒有那麼遙遠。

「可能雙溪的學生被都市忽略,但包括新住民在內的學生,其實他們也有很多故事。」因為對岸競爭激烈的考試環境,看國際足球賽、撰寫球評文章,成為簡平安排解壓力的方式,在言談之中,他也比同年紀學生更多一點的「看見」及「敏銳」。

把「文字傳媒工作」寫進自己的人生志願,直到開始拍攝《林家小院》又更加強烈。

圖說/簡平安(右一)說到「傳播作品並不是只有歡樂,還能引發社會的重新思考,甚至改變對某件事的看法」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更加深大學想念傳播科系的決心。 圖/王品翔 攝影
圖說/簡平安(右一)說到「傳播作品並不是只有歡樂,還能引發社會的重新思考,甚至改變對某件事的看法」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更加深大學想念傳播科系的決心。 圖/王品翔 攝影

為了拍攝最完美的日出畫面、簡平安與大家苦等2天才拍到滿意鏡頭,嘗試在電腦前操作剪輯軟體、面對上百個拍攝素材令他茫然,不過,當《林家小院》放映的那一刻,發現影片真的可以帶來感動。

「傳播作品並不是只有歡樂,還能引發社會的重新思考,甚至改變對某件事的看法。」簡平安形容,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也更加深大學想念傳播科系的決心,原來自己可以做出感動的東西,未來也想創造更多感動的作品。

提到一開始在班上被模仿對岸口音時,簡平安笑說「他們(同學)都知道我是台灣人身份啦,我說了整整2個學期自己是台灣人,終於有效了!」關於「認同」這件事,在同學們眼中,簡平安是全校成績前段班的台灣學霸,在簡平安心中,他的未來人生目標也有了更清晰方向。

用生命影響生命
在心中埋下小小的志向

「你的構圖是想傳達什麼呢?」、「這張照片的光線很不錯誒!」週五的雙溪高中社團課時間,是高二生顧宏洋最忙碌時候,因為教室裡的同學們都豎起耳朵,仔細聆聽這位菲律賓血緣的手機攝影社社長點評,畢竟擔綱《林家小院》攝影師,他的拍攝建議更顯得可靠。

回顧《林家小院》片尾,林意婷坐在溪邊家門口、水上水下各半的畫面,傳達現實與嚮往之間的沉潛, 這一幕給人深刻印象,就出自於顧宏洋蹲入水中拍攝佳作。

「那天的水質有點髒,我回到岸上後,身上就是很臭很油!」顧宏洋一邊表情驚恐、一邊比手畫腳,表示在拍攝結束回家後,他還用力刷洗腳底板的污垢,是至今難以忘懷的經歷,但隨後又緩緩的說,「因為我就是拍、就是拍到底,既然被分配當攝影師,就堅持做到底呀」。

圖說/擔任手機攝影社長的顧宏洋,在心中許下一個志向,希望未來能「以影像來改變一個人的生命」。 圖/王品翔 攝影
圖說/擔任手機攝影社長的顧宏洋,在心中許下一個志向,希望未來能「以影像來改變一個人的生命」。 圖/王品翔 攝影

顧宏洋也分享,因為班導師的介紹下,他從高一開始參加義工活動,發現有些機構專門收容失聯移工的子女,因為在台灣沒有合法身份,生活與看病都困難重重,他和其他志工一起陪伴孩子們聊天、玩遊戲,這段經歷也決定「如果有更好的資源,會要繼續幫助他們」。

從喜歡用手機拍照片,到開始接觸動態攝影,對顧宏洋來說一切都很新鮮,也在心中默默埋下「以影像來改變一個人的生命」的志向;而為什麼會想繼續幫助社福機構的孩子?總是陽光開朗的他說出心中想法「因為我也算是東南亞的同胞嘛!」。

按下攝影機的快門
為失焦的過去重新對焦

一次在台北領完獎之後,林意婷獨自一人撐起雨傘,慢慢走出雙溪火車站,熟悉的雙溪街道景色、熟悉的天空飄著細雨,突然之間,一種感觸湧上林意婷心中,發現自己很喜歡雙溪、很熱愛這片土地,以往對家鄉只有「好山好水好無聊」的埋怨,在那一刻翻往「我回家了」的那一頁。

按下照相機的快門,為失焦的過去重新對焦。對於林意婷、簡平安、顧宏洋而言,再次認識曾經的自己,開始遇見未來的憧憬,應該是參與學校課程中最意想不到的驚奇。

如同林意婷為自己寫的傳記中提到,希望未來能稱得上「非凡」2個字,此時此刻,他們距離這2個字又更貼近了一點。

圖說/源自於一堂影像課程,因為一支短短影音作品, 讓新二代學生們獲得的啟發與勇氣,不僅止於作品的表面,更多的是不曾預期的收穫。 圖/鄭卉妤 攝影
圖說/源自於一堂影像課程,因為一支短短影音作品, 讓新二代學生們獲得的啟發與勇氣,不僅止於作品的表面,更多的是不曾預期的收穫。 圖/鄭卉妤 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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