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讀友:
展信愉快,歲末將至,時間的倒數總讓人有種慣性,必須以什麼來作為時間點的跨越與紀念,形成一種儀式性的交替。不曉得你打算怎麼記錄這一刻?亦或者把它視為平日,無需特別留意?
我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這段過渡期的紛擾,好不容易讀完手邊的《堂吉訶德》,我讀到的瘋癲淪落為是為了逃避現實所做的消極抵抗,我讀到的嘲諷變質為發自內心的鄙視。明明堂吉訶德是那麼地努力,卻因作為無法使人理解,而成為他人眼中的瘋子,是不是又能借鏡為為了夢想做出實踐的一群人(正如我),到頭來只能像堂吉訶德大夢初醒,全是一場空,無助地放棄期待,進而逝去?特別是在面臨年與年的交叉,揮別過去,迎來未知,總是讓人徹底地迷惘。如果非得這麼卑微地面對命運,到底人活著的最終目的是為了什麼?
我想,這些情緒性的質疑並不適合交付給初次寫信的筆友,就像大雨滂礡的日子不適合曬衣。原本打算全部刪除,可是念頭一轉,剛讀完《堂吉訶德》帶給我的印象太深,壓在心頭的重量幾乎就快襯出形狀,腦袋揮之不去那些虛構情境,就算知道不曾存在於現實,總會有一度以為自己就是當中的瘋癲騎士抑或他同樣盲目的隨縱。
堂吉訶德基本上就是個「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的角色,閱讀他的冒險時,堂吉訶德假想自己是騎士的行徑,與當時社會環境迥異地不符,為他招致麻煩,也有趣味的反應。那是一種回應於現世,之於我而言,並不全然虛幻的描述,正如我最近在製作一份報告(是的,我仍是學生),必須從各方收集對問卷回饋,並謹慎地傳達我之所以選擇這個主題的目的。偏偏,那是一個目前仍有爭議性的問題,它就像堂吉訶德發起的冒險,不被理解,難以想像。這招引而來的否定與質疑,對我而言是徹底地難受抑鬱。現實一切深植於眾人腦中的想像是如此地牢不可破,偏偏我(與堂吉訶德)什麼也不是,就是個發聲虛渺的個體。你知道嗎?正因為我們不熟識,也不能保證爾後會再聯繫,我忽然安心認為可以就這麽把所有內心憂慮地一齊留在信中,起碼可以不讓我忍受到像堂吉訶德最後下場那樣,抱持惋惜(是否真的有悔恨這我不清楚)離開人世。
前面我談到的《堂吉訶德》聽起來很令人絕望,但既然有這機會,我也想好好說明,這不僅是一套以「荒謬」以蔽之的長篇小說,它同樣也是我以「更為特別」的觀點去認識故事內容的寫作手法——也就是一種後設的方式。通常,我們在閱讀小說的時候,我們多半會去思考哪些橋段放入了作者的真實經驗——即使《堂吉訶德》在撰寫上已經加入作者本身的聲音,省去猜忌的必要——但我們往往無法百分之百回答這個答案,就像觀賞戲劇時,哪些部分演員投入了再真摯不過的情感,亦或者只是被那高超演技給唬騙,這讓文學產生虛實交錯的特性,同時也是小說使人著迷不已的地方。後設則相反,它直接切斷這曖昧不定,明確告訴讀者不該抱持過多期待或想像,這就只是虛構只是一場空談,我們對於作品的解讀空間也就隨之降低。
並不是說這種寫法就會降低這本名著的可看性,畢竟,它帶給讀者的,更多是針對那個時代的反諷。也就是我前面提到的面對現實挫敗產生的頹喪。因此某種程度上來說,堂吉訶德亦是不屈不撓的精神象徵,這更是追求者所欠缺的。不管是事業也好,功課也罷,情感也是,許多時候,那種無所畏懼的勇氣就像時而隱沒在霧氣背後的山群,並不是想出現就會如心所願。
你是滿足的嗎?對你而言,怎樣才能是滿足呢?即將結束一個年度,免不了盤點這年頭失與得。對我而言,這一年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在未可預期的情況下,跨出對人際關係的恐慌,試圖建立更多多元人脈,使自己豐富。堂吉訶德近乎阿Q的人生態度使人感到佩服,即使我從未想要投入像他那麼誇張的有勇無謀,但總會被他的賣力吸引,從未嘗試,又怎麼該知道一個人的極限到哪?我的這一年不免俗地走得跌撞——一如既往——與堂吉訶德的冒險無異,但如果細數這一路以來的努力,看看如今的自己,我並不認為傷痕累累的模樣是種難堪,就像三次冒險歸返,總是一次次夢想騎士夢的堂吉訶德,那是十分老派的一種生活態度。
敬祝 順安
南聲
《堂吉訶德》, Miguel de Cervantes Saavedra,聯經出版
代表作《堂吉訶德》被讚佩為西方文學經典、西班牙的文學典範、20世紀最偉大的小說之一、西班牙黃金時代最有影響力的作品之一。歌德、拜倫、海涅、雨果等西方世界大文豪給予高度評價!與莎士比亞《哈姆雷特》、歌德《浮士德博士》並稱文學傑出典型!反騎士小說《堂吉訶德》是文藝復興時期重要文學巨作,也是歐洲最早的長篇寫實主義小說之一。故事背景是個早沒有騎士的年代,主角堂吉訶德是個窮鄉紳,痴迷於閱讀騎士小說,幻想自己是個騎士,並渴望實現自己的騎士夢。這股狂熱導致鬧了不少笑話,但無論他人如何勸阻,他都堅持自己的理想,三次出門冒險,到處闖禍,吃盡苦頭,做出種種令人匪夷所思的行徑,直到臨死前才幡然醒悟,從幻夢中醒過來。
文|南聲生生難
南聲,來自冬天低於二十度會過世的砂糖府城。寫點不成氣候的小說,嚮往出版並且高度關注。做過競選、教育基金會、故事開發編輯、書店店員,目前台文所就讀中。為書著迷但拒絕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