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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北是一座很多人來、也很多人離開的城市,移工和你我皆同,或許滿懷希望的以為能來此換取更好的生活,或許咬著牙也想在流沙般的大都會站穩,也或許終究只能孤獨地負傷離開,羅漪文《我當司法通譯的日子》書寫移工在法律夾縫間、生活夾縫間的明媚憂傷,不只是移工的故事,更是臺北的故事,他們已經是臺北的一部分。
Q 您本身具有移民背景,並從事文學相關工作,然而是什麼機緣巧合才使您成為司法通譯呢?
A 我博士班畢業後,本來想拍新移民題材的紀錄片,那些外籍配偶,來自東南亞的女生,從九○年代末來臺灣也二十幾年了,有些人去進修司法通譯課程,於是我也跟著旁聽、做田野調查,後來自己也考上了司法通譯;但基於偵查不公開的原則,司法通譯的過程都不能拍攝,後來才將這些材料化為我的書寫。
Q 移工、特別是涉案移工,在臺灣是相對弱勢的一個群體,許多作品在處理這個議題時基調都比較悲情。但本書的風格平實近人,悲情的部分大多點到為止,請教您的寫作策略及風格取捨?
A 本書主題是移工,但我私心想寫的是一個新的臺北、新的臺北人想像。我知道有壞的雇主存在,如果能指出結構性的弱勢,的確可以召喚知青、文青的同情和積極。但是我在菜市場生活,發現很多蔬菜攤、雞鴨魚肉攤,真的需要非法移工的勞務,因為這些工作沒有年輕人要做,小販們支付酬勞,並自認沒有欺負、歧視他們,庶民之間有一種供需的平衡。甚至當移工被抓的時候,會對警察說「我們只是朋友,只是來幫忙的」,並不希望臺灣人被罰款,這中間有義氣存在,是一種庶民的情誼。所以,我想要用比較緩和的方式,書寫我感知到這個社會的節奏人情。
Q 在臺灣文學提到臺北人,就會想到白先勇的小說中,某種一九四九年戰後來臺的外省人,看起來是臺北人,可因內心活在過去,不能成為真的臺北人,您又是怎麼看臺北、看臺北人的呢?
A 文學上對我影響更大的,其實是王鼎鈞筆下的山東流亡學生,他記錄一群人經歷過磨難後來到臺北,我的家族經過赤柬、越戰、共產黨的統治,我的父親甚至被抓去勞改,種種磨難後來到了臺北,想辦法安身立命,低調地過日子。臺北就是這樣子,一直有人進來,很努力地想要落地生根,可是又很難。
Q 本書也從一個比較少見跟特殊角度,描寫逃跑移工甚至偷渡者,之所以鋌而走險仍要留在臺灣,不只是為了錢,也包含對臺灣社會和文化的一些認同,他們認同臺灣什麼、喜歡臺灣什麼呢?
A 很多越南人嘴上不承認,但內心非常喜歡臺灣,在臺灣生活充滿基本的安全感,走在路上不用怕被搶,機車忘記拔鑰匙不會被偷,臺灣人其實是很溫柔而慵懶的,讓很多人想盡辦法要留下來。全球化下,這麼多移民工、這麼多離散經驗的人聚集在這裡,臺北早就是一座移民城市,我想寫的就是這樣子的臺北人,或著這樣子的臺北。
清華大學中國文學系博士,曾獲得臺北文學獎散文首獎,《我當司法通譯的日子》榮獲第二十四屆臺北文學獎年金類首獎。出生於越南西貢,十三歲移居台北。目前在大學教授現代中文基礎寫作,並從事中越文筆譯、司法通譯等。
採訪撰文|周聖凱
桃園市空服員職業工會祕書長,推動二○一九年長榮空服員罷工,曾獲林榮三文學獎、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等。
攝影|劉璧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