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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底出版新書《努力是癮》的寺尾哲也帶著讀著回到他的親身經驗,紀錄工程師職業生活中的奇人異事,包括自己的掙扎與疼痛。本月手寫週記邀請他以日常寫作的方式,細膩的紀錄下身為工程師真誠的獨白。
《努力是癮》上市那一天,我剛好聲帶發炎。
前幾天就有一點感冒的症狀,吃了成藥後發燒消退,喉嚨也漸漸不痛,卻在新書出版當天早上聲帶整個掛掉,發不出音,若勉強發聲,聲音也變得喑啞破碎。
這是啥見鬼的隱喻嗎?我一方面希望身體的受難可以轉換成書籍銷售的運氣。一方面又覺得,還是不要做這筆轉換比叫好,趕快好起來比較重要。
去了耳鼻喉科診所,醫生說得要讓聲帶靜養三天。這三天內,盡可能不要說話。我因此開始了暫時的默劇生活。日常溝通只能用手指來指去,遇到複雜的概念,只能打字。原先我以為自己是少話的人,應該不會影響太多,沒想到生活中竟要說那麼多話。很多瑣碎的日常溝通,如果不是這一場病,根本不會注意到。
拜託喉嚨之神(?)讓我趕快好起來吧。
喝酒這件事情或許是一種了解自己的過程。
很多人人生第一次嘗試的酒是啤酒,偏偏我是一個不喜歡啤酒的人。小時候為了合群,可能還會配合大家喝幾口,越來越老後便一滴不喜歡的酒也不喝了。畢竟身體的酒精攝取 quota 都已經不多了,怎可浪費在無法帶來愉悅的酒類上面。
一開始接觸清酒,以為自己喜歡辛口的。後來去一間專門店,我跟老闆說,喜歡的酒是加賀金秀、鳳凰美田、伯樂星,他說:「你根本超愛甘口啊。」他推薦了我一款「榮光富士」,試喝一杯後,我的確心服口服。很多時候自我察覺不光光是對自己誠實就有用,還得要遇到那個有耐心的領航人。
望著健康檢查報告的各種快要接近容許範圍上限的數值,希望身體還能夠多撐一下下。還有好多酒想喝。
這週因為有新書對談活動,和朋友聊到了對談和演講的差別。我覺得「對談」很輕鬆無壓力,相反地,「演講」一直是我情感上排斥的事情。後來自我分析之後發現,原因可能出在,我不喜歡「一個人對著不特定多數講話且不會獲得即時回應」這件事。
考托福時,口說測驗的進行方式即是對著麥克風說話,各題長度不同,但大約落在三十秒至一分鐘。而單獨演講,就好似一場兩小時的口說測驗。我無法得知聽的人在想什麼,他們也不會即時給予回應。這種單向的發聲,我很快便會詞窮,還會有一種「很奇怪」、「很丟臉」的羞愧感。
當初準備托福時,花了一番心力才克服這種羞恥感。或許現在對演講的非理性排斥,也要再過一陣子才能克服吧。
在 CMU 的英語正音班,老師曾經語重心長跟我說:「你不要再用頭腦分析了,你要用身體學會。」我應該是她數一數二失敗的學生,英語口音經過一學期的調教,仍沒有明顯的進步。課堂中她讓我認識到自己的所有問題,然而,學不會就是學不會。
在寫作上,我遇到一個類似的困境是自己的文字能力的侷限。前輩作家陳栢青在某個講座說抄書有幫助。我死馬當活馬醫地開始抄寫言叔夏《沒有的失活》,結果才抄沒幾篇就發現,靠杯,真的有用!選詞選字的能力好像在水中的韻律呼吸,看似與頭腦相關,但實際上卻是肌肉記憶。
我第一次感受到「用身體學會」一事,反而是在表面上看起來與身體無關的文字運用上。荒誕又神奇。
圖文提供|寺尾哲也
昭和六十三年生,臺大資工系畢。曾任 Google 工程師八年,待過 MTV、臺北、東京。曾獲林榮三小說二獎。短篇連作《子彈是餘生》獲臺灣文學金典獎及蓓蕾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