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將會開啟什麼?那裡頭藏著什麼?從1900年寫到2000年,《百年降生:台灣文學故事》編者李時雍最初的構想是「想用一百個故事,呈現二十世紀島嶼和文學的身世。」如果說吹滅一根蠟燭要說一個怪譚,那用故事體現「身世」是對古老的召喚:喚醒黑暗中沉眠之物,其實同時是建構──用現在式的眼光重新耙梳、理解乃至重述過去。那便事關擇題(為什麼是這些事件與這些人)、詮釋(用怎樣的觀點切入與講述)和敘事方式。於是這本書的撰寫者便至關緊要,他們是吹滅蠟燭的人,但也同時是點蠟燭的那個──這本書背後的意念可不正是「要把火光傳下去」──可喜的是,他們恰恰是此刻的時間軸上最前行的一代,是作為創作中堅的八零後作家,同時也是所謂台灣主體性、台灣價值被以系所和各種論述、考究大規模建立起來並感受其艱苦的第一代人。
於是這本書的發生便有了兩種時間,他當然是考/訪「舊」──但所有的過去的舊歷史,在發生的那一刻,也曾經是「新」,如何凸顯那個時代下全「新」的銳芒?往事並不如煙,他如火,還如荼,曾多激烈,所以要去捕捉牆上張狂的影子和多年後很遠地方才能感受到的狼煙蔽天。而在所有敘「舊」的同時,是回頭,敘述者同時做出前望,投注入累積至今最新的研究和考掘,灌注入全新的時代意識,是回溯,何嘗不是另一種創造。他們找亡魂,也同時形塑自己。百年故事不只是回頭百年身,以為是鬼吹燈,其實是「給下個世代的百年備忘錄」。
標榜以「故事」切入很聰明。所謂「故事」便包含,地點,時間,人物,事件,以及,衝突。我喜歡這本書的敘述者們在短短的篇幅內全力去抓「衝突」,例如篇章中要角屬於哪一個母國?用哪一種語言?是接受還是拒絕?是遺忘還是記得?如果要靠邊,靠哪一邊?如果有選擇,什麼才是我的選擇?……這個「衝突」看似是故事裡大時代下的偶然事件,其實是點出潛藏我們之所以為我們,無法逃避的命運之必然──「只因妳降生此宮,身世之程式便無由修改」,駱以軍小說中的句子同樣可以運用在這裡,我們至今仍在思考這些事情,至今依然沒有答案。這個衝突事關無數小寫的他人,但其實構成一個大寫的「我」,所有別人的故事,其實是暗寫自己的身世。蝴蝶是花的魂魄,我們都在故事裡找自己。
而故事最重要的元素,正是讀者必然會問的那一句:「然後呢?」,蠟燭一根一根被吹熄,但時間卻沒有停下來,故事被說完了並不就是被封印了,這本書是提醒,也是提問之書,是對於整座島命運的一個回問,我們都想,也必須知道,然後呢?
李時雍 主編
聯經出版
這是上一個文學百年的備忘錄,屬於「福爾摩沙」的百年風華,給下一代的島嶼紀事。
從臺灣文學萌芽到正式誕生、爍爍火花迅速綻放,直至晝夜間動亂的希望明滅,《百年降生:1900-2000臺灣文學故事》以歷史為本,全新創作,在拼湊建構中,再現另一種更貼近常民生活的可能面貌,有別史料專著之龐雜細目,以時代思潮為段,從1900到2000年,一年一篇,是為上一個文學百年備忘,更期許島嶼後浪之不息;屬於「福爾摩沙」的百年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