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岸海茄冬大作戰　生態殺手變身永續料理與商品

【圖／文：陳志東】

專欄作者｜陳志東

獨立記者，專注於台灣休閒農業及食材深度報導。著有《休閒農業走過20年》、《農村廚房尋味之旅》、《嘉南平原的心跳聲》等書。

從小學開始，課本就一直教導我們紅樹林是好東西，它具有調節鹽度、防洪、維持生態多樣性等功能，因此要好好保護與推廣種植。但課本卻沒告訴我們，全球紅樹林植物共25科30屬83種，卻不是每一種都適合種在每一塊土地。在鼓吹紅樹林生態美好的那些年，原本完全沒有紅樹林的彰化芳苑、新竹香山等海岸潮間帶，也在這股風潮下陸續種上水筆仔與海茄苳。問題就出在「海茄苳」。海茄苳最大特色是擁有氣根，這些氣根會在其植株周邊冒出地面幫助母樹呼吸，這讓它很能適應惡劣的海濱環境，也很能抓住泥土將其固化，是很好的海岸防風定砂樹種，只是這特性在其原生地可能問題不大，但到了彰化芳苑就變成大問題。

全台最大泥灘地　生態面臨危機

彰化芳苑潮間帶是由大肚溪與濁水溪長期挾帶泥沙淤積而成，遠望是一片爛泥巴地，看似沒有利用價值，實際上這裡卻是全球九大鳥類遷徙路線之一的「東亞澳大拉西亞飛行航道」的鳥類歇息中繼站之一。這片台灣最大的泥灘溼地的每一吋泥巴下，幾乎都住著一隻招潮蟹、萬歲大眼蟹、彈塗魚，螃蟹躲在洞裡塞得很緊，當它們要冒出頭時或縮回去時，會跟泥地產生些微氣爆聲，幾千萬隻一起動作時，在海邊就會一直聽到波波波的聲響。而這些小小生物就是這些過境候鳥例如大杓鷸很重要的自助餐檯，大杓鷸就是成語「鷸蚌相爭」裡的那種鷸科鳥類。但隨著海茄苳頑強生命力在此紮根，短短20多年後的現在已大量成林，讓許多泥灘地開始固化，而固化的結果就是讓螃蟹與彈塗魚等生物無法呼吸，鳥類逐漸遠離，原本以為可以保護海岸的紅樹林卻反而成為生態殺手。再加上六輕、集集攔河堰、風電與光電施工造成海岸環境破壞等因素，原本的蚵仔產業也只剩以往的1/10，漁村文化的延續岌岌可危。

▲萬歲大眼蟹因兩顆眼睛高高伸起很明顯，而且偶爾會高舉雙螯，宛如人類高呼萬歲得名。圖中牠們正不停用雙螯挾起泥沙表面的藻類或有機物進食中。

追殺生態殺手　海茄苳變商品

強勢外來種造成的生態危機，以前的想法就是盡量砍殺，但這些年的全新思維是：把它們變成食物、飲料、防蟲液或清潔用品，當殺手變成商品，或許就有機會讓它們從殺手變成被追殺，進而控制數量解決環境問題。例如銀合歡，這些年大家正積極研究利用它來製作傢俱，或用其豆莢做成植物染染料；例如小花蔓澤蘭這號稱綠癌的植物，已經被商品化成精餾醋液清潔用品與防蚊噴液，並成為改良土壤的農業資材。而目前有一群生態廚師與恆器製酒等單位，也正針對海茄苳開發海茄苳酒與海茄苳冰淇淋。其中海茄苳酒是由恆器製酒主人羅己能利用高濃度的地瓜酒浸泡半年萃取風味，喝起來有淡淡的海風鹹味，酒精濃度約54度適合純飲也適合作為雞尾酒基酒，是少見帶有海洋風味的酒款。另外彰化武德殿三時之聚生態廚師張文騰則利用海茄苳製作冰淇淋，跟海鹽冰淇淋一樣帶有鹹味與獨特的回甘，口碑極好。

▲由恆器製酒以地瓜酒為基底，將海茄苳處理乾淨後置入浸泡半年，有著海風鹹鹹滋味與淡綠色，目前已在微風百貨超市等通路上架。

生態廚師攜手設計國土永續之宴

這段時間，彰化環保聯盟與生態廚師團體多次選在芳苑辦理活動，或許走入溼地看螃蟹、或許號召網友一起前往當志工移除海茄苳，同時也利用這潮間帶的蚵仔、赤嘴、文蛤等食材設計充滿美感的「西海岸永續國宴」，不是給總統的饗宴，而是國土永續之宴，透過滋味傳遞環境理念。例如前菜五道小點分別代表芳苑的甘(芝麻提拉米蘇)、苦(金沙＋海茄苳燉飯)、辛(麻藥赤嘴)、鹹(花生鹽定佛卡夏)、酸(太陽花＋蚵殼)，其中「酸」味只有蚵殼與一片太陽花瓣，象徵前些年因為海岸環境破壞，當地漁民的蚵大量死亡。那個酸的滋味是心酸。

此外，蠻野心足生態協會與台灣休閒農業發展協會也不時透過「農遊超市」辦理芳苑溼地之旅，帶領遊客看見台灣西海岸之美與認識白海豚。從開發國光石化、白海豚會轉彎、海牛文化遺產，一直到生態殺手正在侵蝕這塊土地，種種危機與生態文化，正讓這塊土地從原本無人聞問的爛泥巴地成為西海岸的一顆珍珠。在芳苑海邊看螃蟹，在夕陽下吹風，那廣闊的荒蕪，充滿了蕭瑟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