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經濟哲學家的歸納法：你要如何把別人的100萬弄到自己的口袋裡？

作者： 魯爾夫．杜伯里

有一隻鵝受人餵養。剛開始時，這隻害羞的動物有些猶豫，心裡想著：「為什麼這些人要拿食物來餵我？這背後肯定有鬼。」接下來的一星期，農夫還是每天過來，按時將穀物撒在這隻鵝的腳邊，牠的疑慮也漸漸消除了。幾個月過後，牠的內心變得相當篤定，心想：「這些人確實是真心善待我。」這可是牠經過一點一滴、日積月累的觀察後所得出的確信。然而，當聖誕節這天到來時，已經取得了鵝的完全信任的農夫，竟然突如其來地將這隻鵝從籠子裡抓了出來，跟著就把牠宰殺了！

這隻聖誕鵝正是「歸納法」的受害者，而早在十八世紀，哲學家休謨就曾藉著這個鵝的比喻，告誡世人歸納法的危險。然而，不僅鵝無力抗拒歸納法的陷阱，就連我們人也一樣。我們總是傾向從個別的觀察推得普遍有效的確信，可是這麼做顯然是危險的。

某位股民像試水溫一般小小地買進了一檔股票。之後，這檔股票竟然像坐火箭那樣一飛沖天。剛開始時這位股民還有些疑慮，心想：「這肯定只是有人在短線炒作而已。」可是，當這檔股票連續幾個月一去不回頭地漲個不停，情況就改變了。這位股民開始堅定自己的猜想：「這檔股票肯定會強者恆強，完全不會有下跌的疑慮。」

接下來的日子裡，這檔股票每天的表現果然一如往昔亮麗；如此一來，更加深了他的信念。半年過後，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將畢生積蓄統統壓到這檔股票上。從這時起，他便落入了某種「相關性風險」（correlation risk）裡。他成了歸納法的另一名受害者；不知在何時，他將會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不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我們稍微用點巧思，事實上，歸納法還是可以為我們驅策。在此，我就不客氣地野人獻曝一番，為各位獻上一個可以從別人身上賺錢的小點子。你可以先發出十萬份股市分析的電子郵件；在這十萬份電子郵件中，你在半數的信件裡附上看壞下個月股市行情的報告。

相反地，在剩下的另一半裡，你則附上看好下個月股市行情的報告。假設過了一個月後，股市指數向下修正，這時請你先挑出上回收到你準確預測報告的族群；換句話說，就是收到看壞股市行情報告的那五萬人。接著，你針對這群人故技重施，將他們平分成兩組。

在對第一組人所發的電子郵件裡，你附上看壞下個月股市行情的報告；反之，在對第二組人所發的電子郵件裡，附上看好下個月股市行情的報告。接下去的每個月就以此類推，反覆為之。過了十個月後，從頭到尾都收到你的準確預測報告的人，就只剩下一百位。

這時，在這一百個人的心目當中，你簡直就是「真神人也」！你向他們證明了你擁有準確預知未來的特異功能，一些忠實粉絲甚至會毫不猶豫地獻上他們的財產，請你代為打理。有了這些冤大頭的自動捐獻，你就可以捲款潛逃，溜到巴西去逍遙快活了！

我們不僅可以這樣讓別人受騙上當，我們有時也會自己騙自己！比方說，那些鮮少生病的人便會以為，自己沒有那麼容易死。而創下連續幾個季度獲利成長的執行長，則會以為自己不會犯錯；就連他的同事還有股東，也都會如此認為。

我有個朋友是定點跳傘（BASE jumping）的行家，他曾經從世界各地許多懸崖、無線電塔及高樓大廈一躍而下，直到接近臨界高度的最後一刻，才拉開他的降落傘。有一回，我與他談及這項運動的危險性，他回答我說：「我已經跳了不下一千次。你看，我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然而，就在我們這次對話過後兩個月，他卻不幸撒手人寰。據說，他是喪命在南非某個特別危險的懸崖。一個反例就足以推翻一個經過上千次證明的理論！

儘管歸納法有時會招致毀滅性後果，無奈的是，我們卻又不能沒有它。搭飛機時，我們相信空氣力學的法則到了明天依然有效。走在街上時，我們相信自己不會無來由地遭人痛毆一頓。我們甚至相信到了明天，心臟還會持續跳個不停。若是沒有這些確信，我們或許再也活不下去！我們確實需要歸納法，可是我們不能忘記，所有的確信終歸只是暫時的。富蘭克林不是曾說：「除了死亡與納稅以外，沒有什麼事是確定的！」

歸納法有時會嚴重地誤導我們，例如：「在過去，人類都一路挺了過來，因此，我們也能夠克服未來的各種挑戰！」這句話聽起來是很棒；不過，藏在背後、我們未曾想到的事實是：只有到現在還倖存的物種，才能夠說出這樣的話。拿「我們現在還存活著」這項事實，去推演出「未來我們還是能夠繼續存活」這個結論，顯然是一種很嚴重的思考錯誤，或許還是最嚴重的！

本文摘自商周出版的《思考的藝術：52 個非受迫性思考錯誤》

作者：魯爾夫．杜伯里Rolf Dobelli

1966年生，瑞士聖加侖大學（University of St. Gallen）企管碩士、經濟哲學博士，全球最大商業書摘網站getAbstract創辦人之一，2008年創立全球傑出人才社群機構Zurich.minds，會員包括《黑天鵝效應》作者納西姆．塔雷伯、諾貝爾化學獎得主伍思瑞齊（Kurt Wuthrich）、瑞士聯邦理工學院教授索耐特（Didier Sornette）、心理學家鮑麥斯特（Roy Baumeister）、數學家曼德博（Benoît Mandelbrot）、哲學家丹尼特（Daniel Dennett）等各領域標的人物。

杜伯里已有多部作品問世，涵括文學小說及非文學類作品。《思考的藝術》甫出版即榮登《明鏡週刊》暢銷書冠軍寶座，足稱作者至今最成功著作。《思考的藝術》與《行為的藝術》共翻譯成40多國語言，全球暢銷超過百萬冊。杜伯里長期擔任《法蘭克福匯報》（Frankfurter Allgemeinen Zeitung）及瑞士《週日報》（SonntagsZeitung）專欄作者，撰寫討論人們的認知偏誤，幫助人們在個人生活、經商、理財等方面清楚思考並做對決定。誠如《思考的藝術》一書的前言所說：「富蘭克林為人類揭露了電的相關知識後，打雷、閃電並未因此而變得更少、更弱或更小，可是我們不再像古人那樣莫名地畏懼雷電了。同樣地，明白了自身在思考方面的弱點之後，我們也能更勇敢地與自己的非理性對抗。」

杜伯里曾旅居香港、澳洲、英國及美國，目前與家人定居於瑞士伯恩（Ber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