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血汗工廠中的勞工。)
台灣貧窮問題一直未受足夠重視,以至於數字失真,居然成為全球貧窮率最低的國家,用作政府施政成就的門面。表面上一片歌舞昇平,實際上社會底層飽受貧窮煎熬而椎心刺骨、欲哭無淚、求救無門,到處充斥著未爆彈,以至於家暴者有之,混黑道者有之、弒母斷頭者有之,虐童殺童者更是絡繹不絕。貧窮是社會不安的溫床,而且惡性循環,社會負擔成本盤旋直上,終將成為財政與經濟破口,催生更大的社會不安甚至革命。
美國 CIA World Factbook 的全球貧窮率報告指出,台灣法定貧窮人口比率為1.5%,而韓國貧窮人口率 14.61%,日本 16.1%,香港 19.6%,美國 15.1 %,台灣不到這些國家的 1/10。如與經濟情況、
貧富差距和台灣相似的韓國貧窮人口率 14.61 %相較,台灣真實貧窮人口應是現在法定貧窮人口的 10 倍,差距達320萬人,是應受政府補助未果的艱苦人,他們是露宿街頭流浪者、玉蘭花街賣者、舉站牌者、拾荒者、站壁妓女、身障者與精障者、輟學工作的青少年、打零工的單親媽媽、無法在學校取得成就的都市原住民青年,這群弱勢無助者成為隱形貧窮黑數,被排除在社會安全網之外,不是法規制度認定的窮人。當他們被忽視,貧窮就一直惡性循環,處理的成本就會一直提高。家暴問題不能只靠法律來解決,家暴與貧窮是直接關連的,貧窮導致心情鬱卒,就往夫妻孩子身上發洩。黑道問題也是來自貧窮,一錢逼死英雄之際,呼朋引伴一聲吼頓成救贖。窮且益堅,不墬青雲之志,是文學家的浪漫,不是現實的寫照,現實是,窮在世上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以這次疫情紓困亂象來看,這些原本求助無門、一下子冒出來的紓困需求者,數量龐大到嚇了大家一大跳。其實他們在現有的各種社會救助制度中,早已不被看見,也顯示社會正在負擔更大的成本,政府原想藉由現有的社會保險及稅籍資料,整理協助這些需求者,但申請不到紓困的人,根本不在這些系統裡,以至於行政院分別在 5 月發布的紓困核發對象人數,短短 2 天內就從 18 萬暴增至 34.5 萬。
根據社會救助法,「最低生活費」(即「貧窮線」)計算自各縣市家戶可支配所得中位數的60%,「中低收入戶」則是採「最低生活費」1.5倍計算,但不得超過全國中位數。台北市家戶所得最高,計算出來的貧窮線為17,005元,「中低收入戶」為24,293元。2019年審核通過的全國低收入戶人口剛突破30萬人,以此認定為法定貧窮人口,才鬧出貧窮人口率全球最低的故事,政府既欺騙了社會,也欺騙了自己,離保護弱勢的政策目標愈行愈遠。佐證最新家庭收支調查報告,五等分位所得差距上升至6.10倍,最低20%所得組家庭超過5成是戶長65歲以上的高齡家庭,有172萬戶,其可支配所得(35萬元)和消費支出(28萬元),都是最低,生活最為困難,青年
低薪,中年花光積蓄,老年無力照顧自己,是這些家庭的無奈處境,尤其在偏鄉,窮者更窮已經是城鄉差距的真實寫照。老人憂鬱的問題會越來越嚴重,老人自殺率會大幅提高,自認活得沒有意義、沒有尊嚴。
台灣學者的貧窮研究一直未停,但沒有獲得普遍的重視,政府社福政策毋寧貧窮率低,以之作為施政成就。其實低收入戶的申請,因為極少宣傳,讓許多需要社會福利的人不知道自己可以申請,縱然申請了,『製造低收入戶』一書專門檢討低收入的不當審查制度,包含「虛擬所得」、「財力計算以家戶為單位」、「以戶籍所在地而非生活所在地的申請限制」,都是使台灣的低收入與中低收入戶的人數遠低於應需救助人數的原因。就像一大群病人進不了醫院,自己治療事倍功半效果當然不彰,並且會在醫院外感染更多人。貧窮者落入了無錢無閒的窮忙循環,維持生活已夠艱辛,也難以為自己權利發聲。
台灣人口提前於今年步入負成長,
少子化極為嚴重,社會急速老化窮化, 消滅貧窮早已不是易事,而且會越來越難,最急迫是社會對貧窮問題的整體重視,認真面對貧窮這個既古老卻又持續存在的社會問題,從貧窮統計開始,到貧窮社區關懷,相關政策必須全盤更新,才有可能讓我們安穩抵達人生終站,不受老窮之苦。從現在開始,我們須正視台灣貧窮問題,應該要積極設法消滅貧窮。
(本文刊於2020年10月號卓越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