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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莊奕琦 ( 2010年5月21日 14:45)
關鍵字：和平協議

台灣的發展命脈在經濟，然而兩岸關係的政經糾葛，許多的經濟議題經常被泛政治化，而缺少理性辯論的空間，若兩岸可簽署和平協議凍結政治上爭議，兩岸經貿關係才有可能正常化發展，民調也顯示有70%的民意支持兩岸簽署和平協議。馬政府上台後兩岸政策定調為 “發展經濟擱置爭議”，然而中國政府則仍舊是 “以商逼政、以經促統”為主軸，台北想擱置主權爭議，北京卻想要統一談判，這樣的政治僵局恐怕很難達成和平協議的共識。惟馬政府應該避免90年代，美、中、台因應和平協議的失敗經驗，而應對台灣主流民意 —“維持現狀”做最妥善的詮釋，以此說服北京領導人做為維持兩岸穩定的和平協議的內涵，一方面避免雙方追求政治上沒有交集的“條件式”共識，另一方面也可讓兩岸關係政經分離，還給經濟議題一個客觀的討論空間，就共同的經濟利益與繁榮思考發展兩岸的正常經濟關係。

1995/96年的飛彈危機後，中國急於開啟兩岸的統一談判，雖然因此出現了和平協議/中程協定的討論，但全都是“條件式”的協議，傾向於“不獨、不武、統一”的實質精神，逼得當時的台灣政府以兩國論因應，最後反造成另一次的台海危機。首先Robert Manning 和Ronald Montaperto於1997年2月提出，兩岸協議的建立應反映新的政治現實，而協議的精神在於雙方以讓步交換對方的讓步(Quid pro quo) ，形成 “不獨、不武” (no force, no independence)的共識。協議內容包含：台灣必須宣布放棄獨立，來交換中國放棄武力犯台的宣示，中國獲得台灣對一個中國的承諾(內涵彈性)以及不再推動務實外交，而台灣被允許加入聯合國，兩岸關係形成如兩德、兩韓或兩個葉門模式。此和平協議，台灣用“不獨、統一承諾”交換中國“不武、外交空間”。但在此一和平協議下，統一變成台灣民眾的唯一選項，此舉無疑違反了台灣“維持現狀”的主流民意，何況北京也難接受台灣加入聯合國的事實。

此後兩岸和平協議持續被討論，1998年 Kenneth Lieberthal 提出 “中程協議” (Interim agreement)，也是基於Quid pro quo的精神，一樣是“條件式”的相互讓步。首先，北京必須宣布放棄以武力解決與台北的主權爭議，其次中國領導人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號改為中國(China)。Lieberthal所謂的中國的善意讓步之後，台灣也必須修改國號為 (Taiwan, China)，然後在歷經50年的中程協議後，台灣必須與中國進行統一談判。Liberthal 的中程協議沒有討論台灣的外交空間，台灣用主權換取中國50年不武力犯台的承諾，這個互讓的基礎顯得很不對稱，嚴重挑戰台灣對“維持現狀”的主張。

Joseph Nye於1998年3月也提出和平協議，但是加入美國。美、中雙方同意，當台灣宣布獨立之後，美國採取不防衛、也不承認的策略，換取北京政府不以武力因應。在此一前提下，北京政府必須提供台灣比香港模式更寬鬆的統一架構“一國三制”，例如允許台灣“國際政治”的空間，而台北同意不再追求獨立、開啟兩岸對話、以及放寬對兩岸經貿整合的限制。Nye的協議內容，顯然亦不符合台灣民眾對“維持現狀”的期待。

以上美國學界及退休官員所推動的中程協議，不僅沒有化解兩岸對立，出乎意料的是，被當時許多國內外學者解讀為具“不獨、不武”精髓的中程協議，中、台雙方將因讓步而獲利，但是對李登輝政府而言，不是“不獨、不武”而是“統一、不武”，因此導致1999年7月的兩國論，反而造成另一次的台海危機。

歷來的民調均顯示“維持現狀”是台灣的主流民意，民主台灣實難接受統一成為兩岸和平協議的唯一前提。胡錦濤自馬英九上台後，已多次提及協商兩岸和平協議，但也表明要在一個中國原則下正式結束兩岸的敵對狀態。馬英九政府提出“不獨、不武、不統”的主張，期待用“不獨、不統”交換 中國“不武”的承諾和以“不統”去除國內對促統的疑慮，還是流於“條件式”的交換，既然有交換就容易陷入得與失的計算，而導致破局。因此馬政府應該聚焦在對“維持現狀”的詮釋，而現狀的實際狀態就是“不獨、不武、不統”，運用對現狀的詮釋，取代條件交換的協議內容。

為兩岸的政治僵局解套，兩岸的政治談判應該定調為“維持現狀=不獨、不武、不統”的協議精神。如果北京領導人對“以商逼政、以經促統”策略有信心，又何必在和平協議裡逼迫台灣政府接受統一是唯一的選項，以目前馬政府對中國的經濟開放程度，其實已經反映出兩岸政府目前在經貿整合的互利下已形成共識，假使能在和平協議的內容上也保持彈性，那麼有助於馬政府化解民進黨對ECFA的疑慮，因為在野黨反對兩岸經貿整合最大的原因，在於北京對一個中國原則的僵化態度，北京應該以經濟為兩岸互動的主軸，至於和平協議的內容則宜給台北當局最大的彈性。

而台灣在兩岸的主權爭議上也已做了許多的讓步與善意回應，包括外交休兵、一中各表回應一中原則。90年代的教訓殷鑒不遠，北京領導人對一中原則缺乏彈性，任何涉及兩岸的和平協議，皆把台灣當作地方政府，這個立場仍未看到北京有任何鬆動，其實這對馬政府也是難以接受的前提，民選總統必須遵守台灣的主流民意對“維持現狀”的主張，把“現狀”詮釋為“不獨、不武、不統”並努力與中國領導人溝通，這是馬政府可以加強努力的，反之如果北京領導人缺乏智慧處理台北所提“維持現狀=不獨、不武、不統”的主張，則台灣內部的政治壓力，很可能迫使馬政府在經貿整合以及外交休兵的道路上重蹈90年代覆轍再次政策逆轉，恐怕此亦非北京所樂見，更非兩岸人民之福。

（本文謹供參考，不代表本會立場）

• 莊奕琦

政治大學經濟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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