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建中
拜科技創新之便，在電子支付(Electronic Payment, EP)普及及區塊鍊(Black Chain)底層技術成熟下，貨幣型態的演進，自鑄幣、紙幣、塑膠貨幣、電子貨幣，儼然已朝向數位貨幣(Digital currency, DC)之未來趨勢邁進，未來以電子支付形式進行數位貨幣交易(DC+EP)成為時代必然趨勢。
然而，坊間加密虛擬貨幣(cryptocurrency)之運行，重塑新網路時代的金融遊戲規則，凸顯區塊鏈既分散又互聯「去中心化(decentralization)」特色，推翻人類長久以來的實體金融運作模式與習慣，也徹底擊破亟需信任基礎及與保障機制的金融體制與規則，其可能被運用作為詐騙、洗錢、投機、避稅、非法投資及籌資…等工具的疑慮難以消除，帶來金融市場的危機隱憂。數位時代趨勢，比特幣(Bitcoin)、以太幣(Ether)、…等不下百餘種坊間加密貨幣流串金融交易間。雖然加密貨幣有其一定的價值儲存(store of value)及計價單位(unit of account)的貨幣功能，但作為重要的交易媒介(media of exchange)貨幣功能卻尚難達效，這也因此虛擬貨幣價值容易受到科技巨商或金融巨富的行徑操縱，譬如：特斯拉執行長馬斯克(Elon Musk)3月「未來開放比特幣購車…」、5月「暫停比特幣支付購車」、6月改口「有條件接受比特幣交易」…等的輕鬆話語，就足可讓比特幣價值翻倍(3萬到6萬)、急跌(5萬到3.5萬)、又一夜狂漲(3.6萬到4萬)。
此間，加密虛擬貨幣除了面臨市場高投機性的波動風險外，亦面臨挖礦耗電的環保風險及各國家層級的「監管」風險。加密貨幣運用不同節點間信任建立並達成資訊共識的區塊鍊技術，多重帳本去中心化自然也去化了傳統以國家制定貨幣機制的鑄幣權以及追蹤貨幣流向的控制權，虛擬貨幣運行的風險，早已受到各國高度關注並多給予逐步嚴格監管。
多國深度重視創新科技因應產出的加密貨幣趨勢，更關注坊間加密貨幣所可能對金融市場造成的負面衝擊，因此以國家層級發行法定數位貨幣作為國家法定交易媒介成為必然，央行數位貨幣（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ies, CBDC）因應出現。時至今日，中國、美國、歐盟…，等許多國家都嘗試推行國家主權核心的CBDC，正循序推進CBDC的研究與試驗，中國速度超英趕美最為先驅，2020年既已開始數位人民幣(e-CNY或e-RMB)之試驗與推行。
的確，比速度、比深度、比效度…數位貨幣的研發與進程，中國顯然大肆領先，中國人民銀行不但是世界上第一家發行數位貨幣的官方機構，其研發深度也已備載周詳，就其效率，已然付諸實現、試點進行。
「試點經濟」是中國在經濟飛速進程中所強調具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模式下的一個極具效能的特色政策，從1978年「經濟改革開放」經濟特區試點、2009年「家電下鄉」重點城市試點…，至今，中國數位人民幣的方位布局試點亦同，於2020年6月間以蘇州相城區(東)首發，深圳(南)、北京雄安(北)、成都(西)隨之，先行試點最初共四區。歷經一年試點成效，經中國人民銀行於今(2021)年7月中所發布《中國數字人民幣的研發進展白皮書》載明，截至6月底，數位人民幣試點場景已超過132萬個，覆蓋生活繳費、餐飲服務、交通出行、購物消費、政務服務…等領域。個人錢包之開立2087萬餘、對公錢包351萬餘，累計交易筆數達7075萬餘，其交易金額約345億元人民幣。試點成效堪稱卓著，並有效提升了中國人民對數位人民幣安全性、便捷性的體驗與認知。
中國人行發布的《白皮書》，為首次對中國境內及全球體系披露數位人民幣的研發進程，除了表明在數位人民幣研發上的基本立場、闡釋數位人民幣體系的研發背景、目標願景、設計框架及相關政策思考外，其目的希望獲取公眾對研發工作意見及建議回饋，進而加強與相關各方溝通。然而，試點尚不意味著數位人民幣即將推出，人行強調將進一步擴大試點應用場景之覆蓋面，針對推出時間表暫不預設。
綜合觀之，人行數位人民幣推廣之成效，「經濟層面」上可謂滿足了公眾對數位形態貨幣的需求，有效助力普惠金融。數位人民幣為數字形式的法償貨幣(legal tender)，其主要定位類屬現金(M0)，與實體人民幣現鈔長期並存，兩者皆為中國人行對公眾的負債，具有同等法律地位和經濟價值，以中國國家信用為支撐，具有法償性，可用於滿足擁有使用者零售支付、存提款項…等生活必須與金融需求。
人行數位人民幣之推行，亦有其重要「戰略層面」涵義。中國首發試點CBDC的數位人民幣，強調數位人民幣之推陳並非「中美貿易戰」或天秤幣 (Libra)下催生的產物，中國早在 2014 年於中國人民銀行成立「數字貨幣研究所」，2017 年人行組織商業機構即開展數位人民幣研發試驗，更於 2018 年6 月由數字貨幣研究所100% 控股成立「深圳金融科技有限公司」，中國CBDC的孵化早顯端倪。大陸順應經濟發展飛速成長並加速高科技創新的突破，順勢打造擁有中心化監管機制的「去中心化」國家級數位貨幣，以人民幣為主要幣值進行清算的各式支付系統，嘗試在金融科技創新下，對未來全球貨幣運行機制及金融交易體系( 存款、提款、支付、轉帳 )之變革，進行超前布署，不難看出此舉之終極目標在取得未來全球金融主導權的可能實踐。
世界貿易運行及全球金融交易，至今仍以美元計價及清算為主要，「美元霸權」(Dollar hegemony)陰影罩頂，久久揮之難去，乃中國應戰美國競合遊戲之痛，「去美元化」(de-dollarization)實屬大國博弈下中國一塊極其重要的戰略目標。為能有效抵抗「美元霸權」，近些年來，中國祭出多起戰術策略，以人民幣清算的上海能源報價期貨交易為一顯例；此間，人行數位人民幣之推行若能讓人民幣在國際上更易被接受、獲得並被實質運用之目標達陣，讓中國當局能夠以當家貨幣進行國際清算與交易，則能有機會奏「去美元化」之功。
許多國家爭先嘗試推出自己的國家級CBDC。美國為科技大國之首，半個多世紀引領科技先驅，然而，卻在不經意間疏忽了金融科技之變革，中美大國博弈的全方位戰開打三年半來，被視為「高規格金融戰」的數位貨幣戰，美國似乎已略遜中國幾籌，難怪乎臉書佐克伯(Mark Zuckerberg)會在2019年10月23日美國國會聽證會上為其所推出的Libra數位貨幣及Colibra電子錢包的質詢答辯上，斥責式的大聲疾呼「我們的金融主導權已然逝去」“Our financial leadership is not guaranteed”，並多次強調中國已然超前部屬“China is moving quickly to launch…”。
(本文經修改後刊於110年08月陸委會大陸與兩岸情勢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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