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守博
先從飛彈誤射事件談起
海軍金江艦中士高嘉駿於今（2016）年七月一日上午誤將模擬訓練模式改為作戰攻擊模式，而把一顆殺傷力極大專門對付軍艦的雄風三型反艦飛彈射出，造成彈落澎湖海域擊毀一艘漁船，導致船長死亡、船員受傷的意外慘劇。此一事件的發生，非常不可思議。因為一枚飛彈的射出，原本要經層層審核監控，如今竟只憑一位中士就能發射，說明我們國軍的管理監控程序和作業，完全失效失靈，極為可怕。試想，如果此次發射出去的飛彈越過台灣海峽中線，擊中大陸方面的任何目標，在此兩岸正是溝通和聯絡管道處於完全停止狀態，而中共對蔡英文政府還在「聽其言、觀其行」的階段，中共對對此次飛彈的射出，萬一視作台灣輕啟挑釁的解讀，後果必不堪設想。中共國台辦主任張志軍事後要台灣方面對此有一個負責任的說法，正反映了中共對此一事件的關注和其可能的反應。
國軍雖然為此一事件，急急忙忙地一連舉行了多次記者會，向外界說明此次純屬誤射以及誤射的經過，同時也處分了包括海軍司令黃曙光上將等七位軍官和士官。然而，問題一定不會就此打住。因為，這個誤射事件，再度反映了國軍軍紀渙散和士氣低落的嚴重問題。
對士兵虐狗事件的處理非常不當
其實，今天國軍的軍心渙散、軍紀蕩然，形象不佳，「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乃係長期不斷受衝擊和管理不佳所導致。而新政府就任以來，一連所發生的一些事件及軍方的處置失當，尤其是所謂士兵虐狗事件，對於國軍形象的不佳、士氣的低落，實有推波助瀾，極端加碼的負面影響。
上個月底，在高雄壽山海軍陸戰部隊營區發生班長及二位士兵的虐殺小狗的事件。這本來是一件三個士兵違反動物保護法和軍人有關愛護動物的教育和軍紀顯有疏失的問題，也是一個獨立的單一事件。然而，在媒體、網民和一些動物保護團體及人士的推波助瀾、大肆渲染之下，竟成了一個所謂國軍虐殺動物的大新聞、大事件，每天都有「義正辭嚴」對國軍的譴責言論、抗議示威，甚至還有騷擾這些虐狗士兵家人的行為。實在是民粹主義的無限上綱。出訪在外的蔡英文總統講了一句「太殘忍了！」高雄市長也語出恐嚇地說：「不是海軍道歉就了事！」如此發展，真令人匪夷所思。他們兩位政治人物的這些言論，不但無助於事件的平息；平心而論，也是跟著民粹在起舞，對整個事件反而產生了火上加油的作用。「一言興邦」、「一言喪邦」的道理，每一個在位的從政者，應深入瞭解，不要隨興之所至隨便亂講話。
我們的軍方，特別是身為我們這個「軍有軍紀、國有國法」的國家的國防部，其相關主管人員應該知道，這是一個軍紀事件、軍人教育問題，也是一個軍人違反動物保護法的單一個別事件。他們應做的是要求下屬配合檢警單位將涉案的士兵移送法辦，並在軍中加強愛護動物的教育，和整飭軍紀、加強軍中生活管理；同時，將這些處置、舉措好好向廣大的社會說明。這樣子做，應該就夠了。但是，國防部的主管人員卻屈服於民粹的壓力，竟任由部長兩度率同相關高級軍官向在國防部外抗議示威的一些動物保護團體及人士，以及其他民眾，鞠躬致歉，還獻了花。殊不知，這一做，就把軍人應有的尊嚴和骨氣，做掉了！打趴了！也難怪，有人非常不以為然地批評其為十足的媚俗做法。
在一個講法治、有理性的國家，這樣的一個純屬個案的虐狗事件，只要依法處理就可以了，國防主管當局難道不瞭解嗎？他們有沒有意識到，部長那一鞠躬，傷了多少國軍官兵的心，傷了國軍多大的尊嚴，也打擊了國軍官兵的士氣和形象。難怪近日以來，有不少高級軍官表示一隻狗就打趴國軍，軍人毫無尊嚴，不幹了。也有剛報到入伍的海軍官校新生三十幾位，因國軍在虐狗及飛彈誤射兩事件所受的屈辱，而在入伍僅一週後就要求退訓。網路上甚至也瘋傳，只要一隻小狗就可以把國軍打敗、打垮。相信軍方的主事者，當初在處理此一虐狗事件時對其可能發生的效應一定沒有深思熟慮過，現在應有始料未及之感吧。
軍人被迫爬跪，情何以堪？
飛彈誤射事件又引發了一起有關軍人尊嚴和士氣的事件。原來，涉及飛彈誤射事件的金江艦少校艦長林伯澤、中尉兵器長許博為、射控士官長陳銘修和飛彈中士高嘉駿，於前往弔祭罹難的船長黃文忠時，被要求跪爬進入靈堂並行跪拜之禮，前後長達40分鐘。此一情景透過媒體向全國傳播，絕大多數的人都深感震驚，尤其對於跪爬的做法，不以為然。認為這是對軍人的一種羞辱，而軍人的尊嚴和士氣，也在這四位軍官、士官的爬跪之下，又再一次被打趴和踐踏了。
黃文忠船長無端被飛彈意外射死而且屍體不全，其家屬之悲痛，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也應加以同情。四位涉及誤射的軍人前往弔祭，在人情與道義上，都是應該。黃文中家屬對軍方所提之要求，縱然有不完全合理之處，也是應加包容。但是，軍方應站在國軍全軍之尊嚴及「國有國法、軍有軍紀」的立場，與黃船長之家人好好解釋、溝通，絕不可以為化解一時的僵局或歧見，而完全曲從對方的要求。須知，這一個誤射事件中，涉案的軍官士官已依軍紀處置、並被依法送檢察官偵辦按法律規定處理，將來如被判有罪，這些軍官士官也須負起應負的刑責。至於黃家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也可以循國家賠償的途徑去尋求賠償，而且軍方也早就應允要協助去辦理國賠的事宜。換言之，依法該辦的事情都辦了。如果，私下再有其他不合情理的要求，像要軍人爬跪，就如同「私刑」。是法治國家所不允許之事。軍方有關主管人員應有此認知，應很有耐心而很詳細地向黃家人作溝通、作解釋。相信，應會得到諒解的。顯然，在未作好此種溝通之下，就帶著林艦長等一行前往，結果是被要求跪爬。軍方這樣的處置又是一種有欠妥適、有所不當的表現。要知道，軍方常常要進行作戰演習，絕對無法完全避免誤射、誤傷甚或誤殺的情事，軍人駕駛軍車造成民眾傷亡的意外，也無法完全避免，難道今後軍人都要對受害死者爬跪嗎？
我們也要知道，國人的習俗是「跪天、跪地、跪父母、跪長上、跪神明」；其他只有在蒙冤循求申冤，或犯有重大傷風敗俗之行為受長上處罰時才會下跪。可見一般人是不會隨便向人下跪的，何況是講氣節、講骨氣、講忠勇的軍人。我以為從洪仲丘事件以來，軍人一再被迫下跪，受羞辱，對於提振軍人士氣，重振軍人武德是很有傷害的。軍方今後應避免類似情事的發生。
整頓軍紀提升士氣刻不容緩
國軍從洪仲丘案發生以來，一直到飛彈誤射事件，負面消息不斷，也一直飽受社會的批評指責。固然有些批判和指責，有失公允甚至於還流於民粹。但國軍的士氣已嚴重受損；而軍紀的鬆弛，也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為今之計，蔡英文總統的政府應從此次的飛彈誤射事件下手，有決心、有魄力、有方法、有步驟地對軍紀、軍風作一徹底的整頓，並要研擬可行方案和措施，以維護國軍的尊嚴和提振軍人的士氣。我們看到，身為三軍統帥的蔡總統，迄今所做的是，責成國防部去檢討並提出改進方案。我認為，這樣子做，並沒有跳脫傳統思維，也對現狀難有突破。因為，由國防部自己檢討自己的問題，一方面無法超然客觀；另一方面軍方為自己之顏面很可能會流於避重就輕，對解決問題毫無幫助；再者，眾所周知，軍中長期以來已形成自己獨特的傳統和文化，國防部自己調查、檢討和提出改進意見，實難於跳脫此種傳統及文化的制約與影響。所以，我認為可以馬上成立一個包含社會公正人士和專家學者在內的總統府專案委員會來調查處理誤射事件，並提出改善建議及措施；另外也應針對軍紀之加強、士氣之提振，延請社會公正人士、專家學者會同相關政府首長，由總統府成立一個專案小組或委員會來對軍紀、士氣之現況，作一番全面的檢視、檢討，並提出改進方案與意見。必要時，應可考慮恢復於洪仲丘事件中被匆促裁撤的軍法體系。如果，只是要求行政院或國防部本身去做檢討及提出可行的改進方案，是不會有所突破的，也難獲社會的認同的。
我以為國軍中，絕大數的軍官和士兵，都是忠貞愛國、潔身自愛、堅守崗位努力奉獻的好軍人，應該受到國人的肯定和尊重。我們絕不允許讓少數不知自愛的官兵的行為，或一些個別的不幸事件，來損傷甚或打垮國軍的紀律或士氣。我衷心希望，國軍的軍譽、形象、軍紀和士氣，能夠因為飛彈誤射事件所引發的切實檢視、檢討與改革，而能重振、重整及重新獲得民眾的支持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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