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嚴時期,魯迅著作被禁,台灣許多中年以下的人因而沒機會讀過「阿Q正傳」。魯迅筆下描繪的這個人物,被頭戴硬草帽,身穿西裝,手拿「司提克」的假洋鬼子打了一頓後,爬起來喃喃自語道,「只當他是兒子打老子」。
陳水扁總統親筆簽名給聯合國秘書長的信函,駐紐約辦事處長廖港民透過索羅門與馬拉威兩國常駐代表團,送到紐約東河旁的秘書處大樓。事先既未連絡,在國內先大事宣揚,是辦外交的大忌。現在被聯合國法律事務處根據安理會第二七五八號決議案「逕行退回」,狠狠地刮了一巴掌,不知道總統大人是沮喪呢,還是高興?
我只怕阿扁高興的成份居多,因為凡略有國際常識的台灣人,都明白不論用什麼名義去叩聯合國大門,在現階段毫無希望。新任秘書長潘基文上任不久,當然要看大陸臉色行事;即使七月份安理會輪值主席不是中共,其他十四國中隨便哪一國做主席,也不會理睬我們。如今外交部說,要找友邦提案將以台灣名義申請入會問題,列入今年大會議程。聯大每年議程有一百多項,為避免氾濫,照例應先經總務委員會討論,遭到封殺也是意料中事。
為辦不到的事而高興,只有一個原因,就是阿扁要達到公投綁大選的目的。作為民進黨候選人,謝長廷在公投問題上,不得不支持黨意。但他在美國說了,台灣早已是主權獨立國家,人民投票選總統就是明證,這種委婉表示的異議,可以想見他的無奈。
台灣真正該密切注意的,是大陸的態度。廿四日新華社奉令發佈了「中台辦、國台辦負責人」就陳總統申請書遭退回一事發表的談話。
細研之下,大陸沉默近月後,對陳總統的兩項挑戰,即向聯合國提出以台灣名義入會申請案,與以入聯公投綁大選,已經中央政治局討論定調了。以這篇談話的內容,對照前兩星期香港親共報紙的叫囂,聲言阿扁這次踩到了紅線,勢將觸發人代會通過的「反分裂法」以武力解決的機制,似乎有點緩和的跡象。
何以見得呢?首先,談話的內容相當平和,把批評對象僅限於陳水扁一人;其餘如謝長廷、游錫堃、蘇貞昌、甚至也贊成的馬英九都未遭波及。其次,談話雖然指出台灣當局繼「推翻『公投審議委員會』否決民進黨『入聯公投』提案的決議」後,又向聯合國秘書長提出申請書,卻一字未提「反分裂法」。再次;此次辱罵陳總統最嚴重的話,不外他是「不折不扣的陰謀家」與「不惜斷送台海地區乃至亞太地區和平穩定的破壞者」之類語言,老實說,與過去相比算是很客氣了。
大陸態度轉趨溫和,可能因與美國緊急交涉後,華府表示願以下月降低阿扁過境待遇、甚或不許過境,作為初步警告;再不就範,則在聯合國內對台北施壓,鼓動歐美各國一致在大會發言反對。而北京考慮整體外交,動武只會惹來麻煩,樂得讓老美去打前鋒,為自己留點後步。
情勢如此,這場阿Q式自取其辱的戲,恐怕還要繼續演到結束,到國外去丟臉,是台灣人的不幸,也是中華民國的不幸。
(本文刊載於96.07.26 聯合報第A15版,本文代表作者個人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