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佑
彭思遠
受全球金融風暴衝擊下，2008年壽險市場鉅額虧損1,267億元，淨值為負的壽險公司，由4家增加為9家；2009年因資本適足率未達保險法的法定標準，陸續被金管會接管的有華山產險與國華人壽，更面臨全球、保誠、安泰、南山等外資壽險業，在母公司財務壓力及負利差問題下，轉賣退出台灣市場的情形。
存款戶放在銀行業的存款有政府提供全額保障，銀行業也有金融重建基金彌補問題機構的財務缺口或退場等機制？而產、壽險呢？因此，金管會日前就討論通過「保險版的金融重建基金」，擬以民國100年後的保險、證券業等營業稅稅收，成立特別準備金，估計每年約有50億至70億元的收入，撥入該準備金，首要任務，就是與安定基金共同處理已遭接管的國華人壽，以及目前淨值為負的國寶人壽、幸福人壽、興農人壽等保險公司，也象徵金管會處理問題保險公司的決心。
依據「加值型及非加值型營業稅法」規定，自民國100年1月開始，銀行業營業稅稅款專款撥供存款保險賠款特別準備金，其餘保險業、信託投資業、證券業、期貨業、票券業，以及典當業的營業稅稅款，撥入銀行業以外之金融業特別準備金；金管會日前即通過「營業稅稅款撥入銀行業以外之金融業特別準備金運用管理辦法」草案，近期並提報行政院。
貳、問題說明
隨著國內經濟與國民所得的成長，台灣保險市場規模也逐漸擴增，因金融市場、法規與民眾需求的演變，商品型態也日益多元化。惟因市場競爭激烈，經營環境不佳。當前產、壽險市場面臨的問題，十分嚴峻和艱難。
目前台灣保險業面臨四大困境。一、台幣低利率生態的挑戰，二、商品交叉銷售及多元行銷管道的建置成本昂貴，三、資金佈置無法自由延伸，尤其是被限制到海外投資，層層法規的限制，使得業者無法施展投資策略，四、長期利率及未來預估升息無望。尤其是低利率環境，對保險業衝擊最大。保險公司是靠保單與投資的利差來賺錢，低利率對保險業而言，馬上面臨利差損，再加上壽險業又面臨2008年投資失利而大失血，保單收入和投資報酬差距很大、是負的，讓壽險業經營更加艱困，這些壽險保單又往往都是長天期的保障，甚至是終身保險。像新光人壽變賣土地求現就是長期利差損所導致，必須要靠變賣土地，彌補財務缺口。
保險業這樣的經營環境，勢必愈來愈艱困，保險業低利險境，亦無法在短期內解決，低利率必成為國內保險公司經營的最大負面因素。如果將問題細分為壽險和產險兩方面。在壽險業方面，雖然保費收入年年成長，但是為了因應低利率，引進分紅保單及投資型商品等新產品，這些產品本身獲利率偏低，造成新產品愈好銷售，整體產業平均的責任準備金資金成本，愈呈現下滑的走勢，不利於壽險業的財務安全。2005年二十九家壽險公司共計獲利269億元，其中有十六家虧損；2006年雖然整體獲利提升到399億元，但依舊是有十一家虧損；2007年壽險公司獲利創新高，達568億元，仍有壽險公司賠錢；更遑論2008年整體壽險公司大虧1,267億元。在產險業方面，雖面臨家數過多、殺價競爭、自留比率偏低，高度倚賴再保險等問題，但整體財務與經營績效相對穩健，再加上部份險種投保率仍低，未來仍具有發展空間。詳如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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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險公司所獲得的保單，都可以說是保險公司的長期負債，業者必須依賴良好的財務投資，在未來保單到期、或保戶需要理賠時，才有資金來償還給保戶。以表1的統計資料來看，2009年底，壽險業資產共10.81兆元，淨值約4,356億元，保險業目前凈值佔總資產比率不到5%，顯示保險業的資產有95%都是保戶的錢，財務槓桿相當的高。壽險公司的經營階層又往往只追求短期的績效、市占率，且總經理汰換率高，更造成經營者心態上習慣把問題留待以後再說，未來保單到期時有沒有錢支付，那是下一個經營者才需考慮的事。
以銀行業為例，銀行淨值為負，是金管會的接管條件，但台灣的保險業，許多淨值已經呈現負數的保險公司，不但不退場，反以高額的預定利率賣保單給民眾，大舉擴張業績，只要保費進來，有充裕的現金流量就不會倒，卻不管財務投資報酬率能否支撐，不僅增加體質弱的業者退場難度，更讓整體壽險業經營環境益加艱困。為保障被保險人的相關權益，金管會應採取若干措施，協助保險產業度過難關，但針對體質孱弱的保險公司，也應該建立一套退場機制。「不要再把問題留到以後」，否則等壽險公司倒閉後，不僅付不出保單紅利，連理賠給付都付不出來，社會將付出更大的代價。
參、日本保險公司的改革經驗
1980年代，日本保險業隨著經濟快速成長而擴大，日本成為全球第二大的保險市場(僅次於美國)，但1990年代經濟泡沫破滅，先前的大量放款及資產價格的崩跌，造成保險公司壞帳激增，多家保險公司陸續宣告破產，暴露出保險公司風險控管的缺失。
針對日本保險公司的財務危機，日本主管機關修正「保險業務法」，仿銀行業之「資本適足率」概念，新增「邊際清償比率」[1](solvency margin ratio)不得低於200%的規定。同時為防止保險公司爆發財務危機，其連鎖效應波及各金融部門，同時新增保險公司「早期預警措施」(early warning measures)，對於邊際清償能力低於200%之法定比率以下的保險公司，主管機關將實施「立即糾正措施」(prompt correction action)，令其提出營運改善或清償計劃實行之，並限制或禁止分配股息及董事紅利等。且若邊際清償能力比率為負數者，將限期勒令停業，直到改善為止。
此外，更因長期的低利率環境，早期日本保險費率係由主管機關訂定最低標準，1980年代至1990年代初期，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下，推出大量低於市場利率的「保證最低固定利率」保單吸引客戶，然而1990年後，日本進入低利率(零利率)時代，日本保險公司均背負「利差損」嚴重的保單，日本保險公司壓力大增，倒閉機率提高。
近年來，日本保險業記取失敗經驗，已逐漸關閉高預定利率之產品，並開發「浮動年金」、「浮動利率」等產品，並開放銀行做為保險產品之銷售通路，降低保險銷售的傳統保險業員人事支出，防止背負過高「利差損」保單之情事再度發生。
且因日本保險業「利差損」嚴重，為減輕保險業之壓力，日本政府將原訂國外證券占總資產比率上限百分之十，提高至百分之三十，但個別保險公司得經主管機關之允許，可超出此上限；換言之，日本保險公司的國外投資限制實質上已經解除。
日本保險公司制度自1990年後歷經失敗經驗以來，積極改革，強化監理制度，開放保險公司投資國外市場上限，以及停售高預定利率之產品等策略，成效在近年已慢慢顯現，日本保險公司整體之資產價值提昇，財務結構趨於健全，日本保險公司改革經驗值得我國借鏡。
肆、建議
一、基金規模需慎思，避免「道德風險」形成
由2001年金融重建基金成立後立即大規模的接管動作，穩定了當時岌岌可危的金融體系，避免了一場可能發生的金融危機。搭配主管機關相關措施，降低總體金融機構逾放比取得明顯成效。然而近年來，金融重建基金（RTC）在接二連三的金融機構爆發危機之後，主要的財源已經無法支應，且曾一度導致中央存保公司必須向其他金融機構融資，才有足夠金額支付的窘境，限制了金融重建基金發揮更大的效能。
而目前光是已被接管的國華人壽帳面缺口就有600多億元，再加上幸福人壽、國寶人壽、興農人壽，估計缺口近900億元，還不論調整資產、準備金的數字，需要的資金不少。依政府目前規劃，由保險、證券業等營業稅稅收，提撥每年50~70億元的資金，成立保險版重建基金，及壽險、產險安定基金160億元的資金補助，恐怕無法馬上填補保險業的資金缺口，政府或將需要籌劃其他財源。
不過即使保險重建基金能順利獲得財源，依過去金融重建基金經驗，即便資金充足，恐將亦造成負面影響，提高道德危險發生的機率，稍有不慎，金融重建基金會淪為經營不善的金融機構或其負責人的解套工具。在我國成立「保險版金融重建基金」之際，主管機關同時亦需要加強監理制度，建議可以借鏡日本保險公司改革經驗，仿效「邊際清償比率」及「早期預警措施」，加強對保險業的監理，避免過度的保障，造成道德風險之情事。
二、加速開放大陸市場，改善保險業收益
保險業問題的核心問題之一，在於低利率環境產生的「利差損」嚴重，造成在保險業者在收益上背負龐大壓力。因此，如何增加保險業收入？由根本改善保險業體質的方法，是值得深入思考。
近期兩岸「金融MOU」及「ECFA」陸續簽署，開放保險業進入廣大的中國市場，除是增加我國保險業務市場的最佳策略，亦可藉由中國高利率，發行利率更高之保單，填補現今保單「利差損」的缺口，同時還可以保障中國民眾的生命安全，更可利用我國金融服務的優勢，搶占金融市場，創造更多商機，共同提振兩岸經濟，是創造「多贏」的方法。
三、開放保險業對外投資限制，減輕「利差損」壓力
其次可以借鏡日本經驗，打開保險業對外投資的限制，在台灣低利率的環境下，透由投資新興國家或收益率高之商品，減輕「利差損」之壓力。依據「保險業辦理國外投資辦法」第十五條規定，我國保險業投資國外商品，經董事會同意者，得在該保險業資金百分之十額度內辦理國外投資。另外，符合「保險業辦理國外投資辦法」第十五條相關規定，得向主管機關申請提高投資上限比率，最高可達40%以上，若政策法令上之限制能夠鬆綁，將可增加保險業資金運用的彈性。
另外，對大陸投資的限制更加嚴厲，金管會規定，我國保險業投資大陸有價證券，總額不得超過經核定國外投資額度10%，且業者須符合最近一期RBC達250%，並落實風險控管措施等條件。且台灣保險業者也須取得大陸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QFII）資格，應符合成立 5年以上，且最近一個會計年度持有證券資產不少於50億美元等資格條件。顯然台灣保險業者想要進入高成長的中國市場投資，我國政府在兩岸協商上，仍有很多可努力的空間。
四、開發浮動型保單，因應利率波動環境
在日本長期低利率及人口老化得環境下，日本保險公司陸續在商品設計上，出現大幅的轉變，造成「利差損」的「固定利率」保單，陸續被停售，並針對高齡化人口開發獲利率較高之產品，例如浮動年金。
台灣利率環境與日本有相似之處，過去數年台灣利率一直處於低位(相較過去及亞洲其他國家)，因而造成保險業的「利差損」，未來利率變動難以準確預測，但台灣亦有可能與日本一樣，走入「低利率」時代。因此，保險業對於商品設計的思維，亦需轉變，多提供「浮動型利率」或「浮動年金」之商品，減輕因利率波動帶來的衝擊。
(本文僅供參考，不代表本會立場)
(本文刊載於2010.9.4中央網路報)
王順民
劉新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