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甫
周信佑
法國巴黎經濟學院教授、《二十一世紀資本論》作者皮凱提（Dr.Thomas Piketty）近期於台北發表演說，探討財富和所得分配不均的現象。他認為世代不公平，關鍵問題應是房價，嬰兒潮出生的人買的房子都已增值，但80年後出生的薪水階級卻買不起房，建議應以累進稅率對抗高房價，而且每年課，逼擁有許多房產者賣屋，讓年輕人買得起屋。資本主義的發展將逐漸走向財產世襲的「靠爸」資本主義。
皮凱提的論點引發部分專家與社會賢達批評政府過去「土地增值稅減半征收」與「調降遺贈稅」政策錯誤。筆者也非常認同皮凱提的看法，但政府過去政策是否恰當應視當時時空環境而定，在此提出些許看法供參考。
一是「土地增值稅減半征收」促進當時經濟發展。
我國在經歷亞洲金融風暴後，經濟環境不佳，民國90年經濟成長率-1.65%，金融體系呆帳高，房地產市場低迷、冷清，政府決定採取「土地增值稅減半征收」措施，實施3年至94年1月31日屆滿，期間房地產買氣提振，協助金融業解決不良債權，有助於景氣復甦。
其後，考量這期間土地增值稅收呈現大幅增長，顯然之前稅率過高，阻礙交易誘因，經立法修正調降一般土地增值稅稅率為20%、30%、40%，且對於長期持有土地年限超過20年以上者，就其土地增值稅超過第一項最低稅率部分減徵20％，超過30年以上者減徵30％，超過40年以上者減徵40％之規定，鼓勵民眾長期持有。整體政策在當時的時空背景下並無不當。
二是「調降遺贈稅」吸引資金回流。
適逢全球金融海嘯，政府為促使海外資金回流，促進投資，在租稅政策上提出降低遺產稅率、營利事業所得稅率等措施，以提升我國在全球之資金競爭力，引發許多人認為這是對富人減稅，將擴大社會貧富差距，尤其以學者為甚。事實上，調降遺贈稅後，98年海外資產回流國內之金額即高達257.6億美元，折合約新台幣8千億元，顯見調降遺贈稅確實有助於資金回流。
但當時遺贈稅的調降幅度過大，且政府缺乏後續相關配套措施，資金回台後缺乏投資管道，資金流向房地產，帶動這波房地產市場之快速飆漲，確實讓財富越來越集中在少數人手上。
由上，我們認為政府當時推動「土地增值稅減半征收」與「調降遺贈稅」想法並不是為了「照顧有錢人」或「向財團靠攏」，實為因應當時經濟情勢之適當作法。但社會財富分配不均，尤其是不同世代的貧富差距很大，這讓社會不安定的因子快速增加。
要扭轉資本主義造成的貧富不均現象，讓財富重新分配、階級流動，政府勢必要將稅制改革的重心由「成長」轉向「公平」靠攏，否者台灣勢將逐漸走向財產世襲的「靠爸」資本主義。我們政府在稅務上可由下列兩點著手。
一是推動不動產稅制改革。
國內房價高漲，高居民怨之首，許多青年朋友都有「台北居，大不易」之嘆。除市場游資浮濫外，國內房地持有稅與交易稅偏低為首要原因。
我國目前是房地分離的課徵制度，造成台灣不動產「一地三價」現象，包括房屋稅、地價稅與土地增值稅，須分別依據政府公告的評定現值、公告地價與公告現值課稅，且三種價格均非實價，偏離市價水準甚遠，無法真實反映稅負，甚至養四十坪房比養一輛國產汽車的稅還低。建設公司更常利用房地分離課稅，操縱房地價格比例，規避房產交易所得稅。
為解決房市多年陳疴，滿足國人住的需求，政府雖積極從金融、稅制與透明化等多方面著手亡羊補牢，但影響不動產價格因素縱多，牽涉稅制、所得、文化、供需與資金面，很難用單一政策去扭轉房市投機生態，依過去南韓的房地改革經驗，惟有推動「房地合一」，輔以適宜的長、短期配套措施因應才能將脫序的不動產市場回歸常軌，亦不至於過度衝擊不動產市場。
建議短期可透過每年調整公告地價、公告現值、房屋評定現值，逐步貼近市價，同時針對都會縣市的地價稅累進起點與倍數檢討，讓擁有許多房產的人，每年要繳很高的稅，逼這些人賣屋、賣地，不動產才不會一直漲，年輕人才買得起；中長期則規劃「房地合一」，不動產買賣以實價課稅、稅率比照一般所得稅級距，從5%到45%分為六級，累進課徵，採與一般所得分離課稅，但一戶單屋非豪華型者，其稅基另予折扣，延續土增稅「一生一屋」10%優惠理念，這樣的稅制也較能合乎現今社會所期待的公平正義。
二是遺贈稅稅率適度調整。
皮凱提認為遺贈稅一生只課一次，並無法有效促進財富流動，主張課財富稅，每年以資產淨值課稅，讓財富分配更加透明。而台積電董事長張忠謀雖認為政府將遺贈稅率上限從50％降到10％是「錯誤的政策」，但反對財富稅課徵。
綜合考量國情、現況與專家學者意見，我們認為皮凱提所主張的財富稅在國內短期將窒礙難行，一旦實施勢將造成資金外逃效應，甚至會進一步讓國內產業空洞化，衝擊原本就脆弱的經濟環境。建議從檢討遺贈稅率著手，調整遺贈稅率上限至20％並防堵富者避稅、逃稅的管道，尤其是不動產的課稅基礎還是公告現值，「遺贈稅」實際繳交的稅率可能只有2％至3％，農地更是不納入遺產總額計算，這些富人常用的「低遺贈稅率」管道節稅都應徹底檢討，配合稅務稽查，落實稅務正義，爭取年輕世代對政府政策的支持與認同。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會立場)
(本文發表於2014年12月21日中央網路報星期論壇)
財團法人
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
朱雲鵬
李沃牆
彭思遠
陳明郎
胡思聰
林祖嘉
王順民
吳文希
張瑞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