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年
一、背景說明
兩岸ECFA已經生效，早期收穫計畫之貨品降稅及服務業市場開放均已開始實行，陸續談判也已展開。在ECFA架構下所成立的經濟合作委員會(經合會)，為未來建構ECFA具體內容的重要平台。在經合會之下成立了貨品貿易、服務貿易、爭端解決、投資、海關合作及產業合作等6個工作分組。其中貨品貿易及服務貿易主要是以雙邊市場開放為主軸，爭端解決則是解決未來貿易糾紛的制度性平台，海關合作則是推動貿易便捷化的重要措施，投資議題則主要是落實雙邊投資及投資保障議題。
在經合會下也納入了產業合作議題，貨品和服務業所涉的貿易自由化是傳統自由貿易協議的主軸，但兩岸若欲透過ECFA帶動產業的升級轉型，「產業合作」才應該是兩岸談判的重點。對「產業合作」有清晰的定位，才能深化貨品和服務業貿易開放效益，進一步創造雙贏的格局。
在目前世界各國之自由貿易協定(FTA)中，產業合作(有時也稱為經濟合作)的重要性逐漸提高。在東亞主要國家所簽署的自由貿易協定中，例如日本、韓國及中國大陸的FTA，大多數均定有產業合作專章，針對特定產業或領域，進行相關的合作。
FTA產業合作的內容上有很大的彈性空間，通常會先建立對話溝通機制，確認資訊互通的平台後再展開合作，因為在官方之基礎下，可以較民間提供更全面性產業發展概況及重要產業政策的最新動態，有助於企業取得完整的資訊，做為雙方合作的基礎。
其次在此一平台下可以選定特定的產業項目進行合作，特別是近年來能源價格高漲，推動能源相關產業成為兩岸產業合作的重點。而且除了產業別之合作外，也可以進行一些功能性的合作(例如研究發展、共同標準之制定以及其他領域之合作)。所以產業合作的範圍若能規劃適當，可以進一步深化合作成員間之產業連結。
二、兩岸產業合作願景
(一)台灣的觀點
過去兩岸產業合作主要是屬於民間與民間合作，即雙方民間企業基於互利需求，進行合作，兩岸迄今已建立了綿密的產業分工鏈。台灣產業發展雖然較中國大陸起步較早且具有優勢，但是台灣因為市場規模不大，發展會遇到瓶頸。未來若能利用兩岸產業合作的機會，透過中國大陸市場規模的效益，非常具有發展潛力。特別是過去兩岸關係起伏不定，在制度不健全、法律不完整的情況下，產業發展能有如此的成就可說是非常難得，未來雙方如何在ECFA架構下，在官方對官方的基礎下，維護並擴展此一成果，可說是非常重要。
就台灣的觀點而言，過去利用中國大陸廉價的生產資源，主要從事加工生產後外銷，使得中國大陸成功地與世界接軌，成為全球化生產的重要一環。現今中國大陸生產成本開始上揚，台灣思維也應有所轉變，兩岸產業合作也應有所調整。
就台灣的立場而言，推動兩岸產業合作所考量有以下3重點：
1.拓展中國大陸內需市場
台灣過去主要是將中國大陸視為加工基地，主要是將中國大陸視為世界工廠；在中國大陸經濟實力提升及國民所得提高下，世界市場的功能逐漸突顯，台灣也應積極地因應。未來ECFA的重點不僅只放在關稅減讓，而應強調藉由中國大陸服務業市場的開放，利用ECFA的機會，由生產面拓展行銷服務面，利用中國大陸內需市場的規模，提昇台灣產業之競爭力。
2.發展自有品牌
台灣過去雖然有在中國大陸推動自有品牌成功的例子，但普遍仍無法與國際品牌相抗衡。台灣應藉由ECFA產業合作的機會，改變台灣企業與世界接軌的模式，由代工的方式轉變為品牌的創造。台灣過去是以代工為主，這種代工的營運模式，主要是與全球品牌大廠連結，負責其供應鏈的部分環節。優點是可以專注於製造，充分利用台灣充沛的人力，完善的管理，將成本優勢徹底發揮出來。而缺點則是缺乏厚實的技術基礎，產業往往需要仰賴外來技術與設備從事有限的創新研發與加值，利潤普遍不高；而且當品牌大廠產品需求下滑，會直接衝擊到代工廠的生存。
由代工走入品牌，可以早日使台灣擺脫「淺碟式」的經濟型態。這其中除了技術的提升外，更重要的應該是觀念的革新，特別是如何由模仿走入創新，裝造轉為行銷，被整合者提升為整合者。並由代工下企業對企業(B2B)的合約關係，轉為品牌下企業對顧客(B2C)關係；以及由追求成本下降(Cost down)，進一步追求價值的提升(Value up)，均是必須正視的課題。
3.新興產業的發展
除了改變接軌的模式外，台灣在接軌的層面也應力求擴充。台灣過去深受全球經濟波動之影響，一個重要原因是產品主力集中在資訊類產品而不夠多元化。未來應利用全球市場發展趨勢，積極開發新產品，發展新世代產業。過去當台灣在資訊電子產業發展至顛峰時，一直在尋找其他可以帶動台灣經濟的產業，但迄今成果有限。未來應積極利用ECFA產業合作的機會，發展替代能源、生技及其他新興項目，將台灣產業更加多元化。
(二)中國大陸的觀點
中國大陸改革開放30年，已取得了重大的成就。不過在「先富」的思維下，也產生了沿海-內地、城市-鄉村、工業-農業等多面向發展失衡的問題，所以中國大陸政策思維已由「先富」轉而強調「均富」。另外在面對全球化的競爭，資源的耗竭，中國大陸也在積極進行產業轉型，發展新興產業。均富與產業轉型已成為中國大陸兩大主軸政策，所以未來應在此脈絡之下推動兩岸產業合作。
1.落實中國大陸開發中西部，實現均富原則：
中國大陸在十二五規劃中，強調內地之開發，所以未來如何利用內地豐富的資源，藉由產業合作創造更多的就業及產值，應該是兩岸產業合作的重點。例如目前台灣電子業已開始由沿海西進內陸，固然是對沿海地區生產成本上升的反應; 但如何藉由西進的機會，強化兩岸供應鏈之聯結，並創造雙贏，可說是非常重要。此不但可以解決中西內陸地區的就業問題並促進經濟成長，也可解決若干社會問題(如隔代教養)。
2.新興領域之合作機會：
中國沿海地區人均所得已超過10,000美元，經濟正在面臨轉型，已無法再做為加工外銷的生產基地，必需考慮發展新興產業。所以如何利用十二五規劃之七大戰略新興產業(新一代資訊技術、高端裝備製造、新能源汽車、新能源、節能環保、生物及新材料)，再搭配沿海地區已有的基礎建設、人力資源，並與台灣目前所建構之六大新興產業(精緻農業、文化創意、觀光旅遊、醫療照護、綠色能源及生物科技)相連結，為未來推動產業合作另一個可以思考的重點。
(三)整體目標
綜合以上有關兩岸產業合作之思維，未來兩岸產業合作的整體目標可以歸納如下：
1.促進彼此產業升級
目前兩岸產業的發展，大多屬代工型的製造業，故在合作上，首先應提升價值鏈合作層次，並協助兩岸傳統產業的升級轉型；其次則為服務創新、新興產業(能源/資源/環保)、生物和ICT等科技的新型態和新興服務業方向之合作，以帶動兩岸產業之長遠發展。
2.發展兩岸共同國際品牌
發展品牌為兩岸產業的共同目標，可以從彼此產品需求的特性、技術以及資源之比較利益，共創國際品牌。在簽署ECFA之後，兩岸更容易進行產業分工，從中國大陸的內需市場開始發展當地品牌，再逐步推廣成國際品牌。
3.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
兩岸產業合作，主要仍是藉由產業之連結，創造兩岸的就業機會。特別是目前兩岸均面臨失業率居高不下的情形，藉由產業合作來促進就業就益發顯得重要。
三、產業合作內容
(一)在製造業方面，可以選擇中國大陸「十二五規畫」的戰略新興產業及台灣的重點發展之新興產業：例如新能源、新材料、新動力汽車、高端裝備等，均是可以考慮的方向。
(二)在服務業方面，中國大陸目前服務業佔GDP比重約為41%，與先進國家仍有相當的差距。服務業為十二五規劃的一項重點，台灣服務業雖然發展程度較中國大陸為高，但國際化程度仍待提升。未來兩岸有很大的合作空間。
至於在合作內容方面，則可採取共同研發，新產業的培養、產業標準合作等多種方式；另外由於兩岸中小企業所佔比重不低，也可以藉由產業合作強化中小企業交流的平台，增加生產、貿易與技術交流的機會。
四、其他配套措施
(一)落實投資協議以促進產業合作
自1991年以來，根據台灣投審會的統計，台灣對大陸投資金額持續攀升，2007~2008年投資金額將近100億美元，雖2009年受金融風暴影響，投資額跌落至60億美元，但2010年隨景氣回升及政府兩岸投資政策的鬆綁，投資總額突破122億美元。
根據以上的說明，可以發現兩岸投資迄今為止是單向的，而非雙向的。而且近年來雖然以開拓中國大陸內需市場為目的的投資增加，但台灣投資中國大陸的目的主要仍是利用中國的廉價勞動力，以服務全球的市場。換言之，投資的結果是使中國勞工成為全球化生產的一環。這個「使中國和世界接軌」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兩岸投資應進入一個新的時代。新時代的兩岸投資應該是雙向的，並且以中國市場本身為驅動力，投資的目的是更有效的開發和服務中國市場，創造新的成長動能。投資的目標不再是廉價勞力的取得，而是市場和策略性資源的追求。為達此目的，兩岸應建立新的投資及產業分工模式。
所以在此思維下，未來兩岸投資協議除了強調投資權益的保障外，也應致力掃除不必要障礙，建立雙向投資之管道。事實上在推動兩岸產業合作的議題時，相互投資為主要的工具，而加速投資自由化則是落實此一政策工具的主要途徑。
(二)強化智慧財產權的保障
台灣與中國大陸均是WTO會員，需遵守WTO下之與貿易相關之智慧財產權協定(TRIPS)，特別是在進行研發合作及技術交流時，但是未來仍有很大的改善空間，特別是在未來推動兩岸產業合作，如何落實保障智慧財產權、活化智財權之應用及產業化以及優化兩岸智財權創造環境，才可以確保兩岸產業合作下創新的成果，產業合作才有可能到位。
五、結論
兩岸經濟發展迄今，已取得不錯的成果。然而目前兩岸都處在經濟轉型的十字路口，所以產業合作的空間十分寬廣。台灣面臨到代工走向品牌的挑戰，而中國大陸則需要由「世界工廠」轉變為「世界市場」，由「出口導向」的發展導入「內需推動」，要由追求GDP的成長改為追求人民收入的成長，並兼具改善所得分配不均的作用。
在此改變的脈動下，ECFA無疑是促成兩岸經濟轉型最佳的催化劑。除了一般市場開放外，如何利用產業合作推動兩岸產業成長、轉型，更為其重要的關鍵。兩岸在過去以建立了綿密的生產網路與分工體系，而且在未來所建構推動新興產業部份，也具有相當的共通性。所以無論是在既有的產業或是新興的產業，均具有很大的合作空間。特別是中國大陸與台灣在過去分別與一些國家簽署經濟合作協議，由於與這些國家產業互動並不密切，所以產業合作內容僅是聊備一格而已; 但ECFA的情形則截然不同，雙方實應把握此一機會，利用產業合作做為提振經濟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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