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Lord Koxinga Wikimedia Commons)
依據當前的各項民調,民進黨加上台聯黨,選後無法過半,甚至不能成為國會的最大黨,似乎已成定局。從陳總統近日語氣的轉變,我們不難感覺民進黨已開始積極鋪設下台階。選舉開始時,民進黨喊出「讓執政黨成為國會第一大黨,總統才能做事」,但日昨總統已改口表示:「就算民進黨成為國會第一大黨,也很難百分之百運作推動立法」,顯然對選情已有所保留。而總統近日倡議成立「國家安定聯盟」,更可以看成是為了選後三黨不過半,預做佈局的具體作法。
在這項客觀的情勢下,各黨也開始關注選後的內閣組成問題。由陳總統早先表示「絕不交出組閣權」,到最近同意將內閣人事先交由國家安定聯盟認可,立場有了些許軟化。但由於總統對國安聯盟的組成具有「絕對主導權」,且參與者也都必須簽署認同「政策綱領」,與其將這個聯盟視為是「跨黨派聯盟」,倒不如視之為總統的「御前會議」來得貼切。故而,民進黨沈富雄委員指稱,這個聯盟其實只是民進黨的「擴大黨團會議」,確是中肯之言。國親兩黨因此表示不太可能參與該聯盟,連戰更是進一步強調,依據憲政體制,內閣還是應由國會的多數黨或多數聯盟組成,聯盟只是個疊床架屋的組織。
依筆者對台灣政情的長期觀察,希望民進黨在選後交出組閣權,套句宋楚瑜的話,等於是「與虎謀皮」。國安聯盟的籌設,其實便透露出民進黨不願讓步的訊息。
過去戒嚴時期,民進黨還是個黨外的組合,便有所謂的「暴力邊緣論」。當時的黨外領袖認為,在面對執政的國民黨時,只有將政局緊繃到暴動的臨介點,執政者為了大局穩定,才有可能與在野者進行協商,在野者因此可以憑藉有限實力取得不對稱的政策利益。經驗證明,這套策略的確讓黨外獲致相當的成功。政黨輪替之後,民進黨的策略與思維,並未有明顯的改變;變的只是身為執政黨,在製造緊繃的同時,也必須為自己預留下台階。例如核四停建便以釋憲收場,而經發會的召開明顯也是要為兩岸政策解套,若無國內外主客觀因素的壓力,民進黨都不可能在這兩項議題上讓步,但社會卻也因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國安聯盟的籌組,相信也是為了堅持組閣權而預留的伏筆。民進黨先前曾表示,選後泛藍系統約有三十餘位委員將會投入綠色陣營。由於國民黨民代多數經營企業,與金融界關係密切,部份委員又甚至涉及司法訟案,民進黨政府若透過財金、司法體系要脅,爭取個三十餘位西瓜族,相信並非難事。但如果要求這些泛藍軍,在立法院「陣前起義」,卻又未免有些強人所難,畢竟個人政治前途及國民黨的實力還是讓人有所顧忌。民進黨或許便因此想到籌組國安聯盟這步棋,讓委員個別簽署加入,等於較無負擔的表態。試想,單一選區兩票制、發放老人津貼、反對一國兩制、落實經發會共識,那個政治人物敢說不宜?泛藍軍若企圖阻攔,「反對安定」的帽子一扣,也可使得民進黨占盡宣傳的上風。而新當選的委員一旦參與聯盟,並在這體制外的組織中,認可了總統的組閣名單及重大政策,屆時在野黨要想在立法院動員杯葛,國安聯盟便成了西瓜族的擋箭牌,在野黨將有難以施力的痛苦。而如果泛藍軍居然團結一致,釋出組閣權的壓力如排山倒海而來,國安聯盟也可成為談判妥協的緩衝區,使陳總統就算要讓也不必讓得太多。
事實上,國民黨如此堅持多數的組閣權,也正曝露了自身的空虛。在我國行政、立法分立的體制下,政策的決定權根本就集中在國會的手中。在美國,總統若對國會決議不滿,國會還得有兩院同時的三分之二多數,才得壓制總統的主張;但在我國,只要掌控一個立法院的簡單多數,便完全取得了政策的制定權。如果國會能以穩定的多數設定議題、主導政策,內閣便無異於立院的執行機構,誰來組閣反倒成了次要的問題。國民黨是目前國會的第一大黨,且又擁有中華民國有史以來最堅實的民間智庫,照理應該可以採取主動,制定各項政策經立法院通過後監督行政院執行。但政黨輪替一年半來,我們失望的看到國民黨以其立院多數及濟濟人才,卻只能扮演批評的角色,而未積極主導政策的形成。汲汲營營於組閣權的取得,只有徒增民眾怨歎,何以我國有政黨競爭卻看不到牛肉,更讓總統得以透過名位授予或機構創造,換取較多的遊走空間。
國民黨重視組閣權,或許因為只有如此才可以屏障黨籍政客的向心力;沒有這些向心力,立院的多數將禁不起考驗,遑論主導政策。如果泛藍軍的生態果真是如此,那便怪不得民進黨要推出一波波的「跨黨派」戲碼。從這次的選戰及雙方的攻防,觀察者應該對「敵人就是自己」這句話,有了更深刻的體會。
(本評論代表作者個人之意見)
(本文刊登於中華日報90.11.26第二版「國政專欄」)